代善步伐沉重,走向那座令他心情复杂的汗宫。
急促的钟声敲得他心绪不宁。
方才那几声骇人的爆炸,以及随后关于李永芳火药失手的消息,已经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此刻紧急召见,绝无好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空荡荡的。
曾几何时,他离那个宝座仅有一步之遥,甚至差点与如今坐在里面的那个男人刀兵相向。
但这一切野心,都在去年那个冬天,在北京城下,被那个名叫朱启明的、半人半鬼的明朝新帝彻底击碎了。
一想到朱启明神鬼莫测的用兵手段,代善至今仍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
正是对这个恐怖对手的共同恐惧,才让他暂时压下了所有不甘,勉强维系着与皇太极表面上的合作。
枪打出头鸟,这大汗的位子,谁爱坐谁坐去!
活着,对抗朱启明,已经成了比争夺汗位更紧迫的事。
在宫门前,他遇到了多尔衮、济尔哈朗、岳托等贝勒,以及范文程、鲍承先等汉臣。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压抑,连礼节性的寒暄都省去了。
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弥漫在空气中。
就在这时,侧门“吱呀”一声轻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异国服饰的矮小男子,正被一名巴牙喇几乎是半推半送地请出来。
那男子脸色惨白,但不同于寻常的恐惧,代善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极度紧张混合着某种……贪婪兴奋的诡异光芒。
他像刚听完一个既骇人又充满诱惑的计划,惊魂未定,却又心痒难耐。
是那个倭人,岛津家的使者!
代善心中冷笑。
这家伙在盛京上蹿下跳有些时日了,仗着几分渡海而来的勇气,就想游说大金。
无非是看准了皇太极在己巳之变新败,想来个“抄底”,蛊惑黄台吉一同去啃朝鲜那块肥肉,以此为代价,换取他们所谓的“帮助”来对付大明。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哼,”年轻气盛的多尔衮嗤笑一声,“这倭寇猴子,之前求见无门,今日怎么这副鬼样子从里面溜出来了?莫非是触怒了大汗,被轰出来的?”
他刻意加重了“大汗”二字,目光却扫过代善和济尔哈朗,带着试探。
济尔哈朗低声道:“在此刻密会倭人,皇太极……汗王所图必大。恐怕李永芳那边只是小事,真正的惊涛骇浪,还在后面。”
范文程与鲍承先对视一眼,范文程轻声道:“岛津氏觊觎朝鲜久矣,此来必是欲火中取栗。大汗召见此人,怕是……要有非常之举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忧虑,显然对引入倭人这股力量持保留态度。
代善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清晰。
皇太极在这个时候秘密接见这个心怀鬼胎的倭人,绝不仅仅是听听建议那么简单。
这分明是病急乱投医,或者说,是被那个朱启明逼得不得不寻找一切可能的盟友,哪怕是与虎谋皮!
“都闭嘴!”代善烦躁地低吼一声,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是福是祸,进去就知道了!在这里猜疑有何用!”
他不再多看那倭人使者消失的方向,深吸一口气,率先迈入了宫门。
大殿内,气氛比门外更加凝重。皇太极并未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宝座之上,而是背对着众人,站立在那张巨大的辽东与朝鲜地图前,身影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几分紧绷。
听得脚步声,他并未立即转身。
代善等人按规矩行礼,口中称着“拜见大汗”,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显得有些空洞。
皇太极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代善脸上略微停顿了一瞬,然后落在方才进来禀报济州岛消息的启心郎身上。
“把你刚才的话,”皇太极略显疲惫地挥挥手,“再当着各位贝勒、大臣的面,说一遍。”
那启心郎腿一软,几乎是趴伏在地上,颤抖着将济州岛被明军将领孔有德、耿仲明占领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孔有德……耿仲明……”多尔衮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怒,“他们不是东江镇的叛徒吗?怎么会成了朱启明的先锋,跑去占了济州岛?!”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济尔哈朗、岳托等人也是脸色剧变。
这两个名字他们太熟悉了,原是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