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镜澳的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腥与不安的气息盘旋!
圣保禄教堂后的居所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班安德神父阴晴不定的脸。
桌上的圣餐杯尚未收起,但他此刻心中祷念的绝非平和与慈爱。
“快!
只带最必要的东西!
主的经文、沿途需要的金币,还有那几封最重要的书信!”
班安德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再无白日在议事厅时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危机感攫住的惊惶。
两名亲信修士手忙脚乱地将细软打入行囊,脸上满是困惑与恐惧。
“神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海路不是……”
“不去海边!”
班安德打断他,猛地将一件黑色斗篷罩在身上,帽檐拉得很低,
“走陆路,立刻,马上!”
“陆路?可是神父,明国的官府……”
“主的意志指引我们走向内陆荒野!”
班安德低吼道,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他并没有说出具体方向,只是催促道:
“跟上!
主的庇护所不在任何一张地图上!”
“内陆?荒野?!”
两名亲信吓得几乎跳起来,脸色煞白,
“神父!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京城那位皇帝正……”
“闭嘴!”
班安德厉声呵斥,眼神锐利如刀,
“主的意志岂是你们能揣度的?废话少说,跟上!
若想活命,若还想继续侍奉主,就管住你们的舌头和疑问,快赶路!”
他不再多言,率先推开一扇隐蔽的侧门,身影迅融入澳门外围渔村漆黑曲折的小巷之中。
两名亲信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与茫然,但不敢再有迟疑,匆匆跟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从澳门议事厅建筑的阴影里溜了出来。
他刻意避开灯火,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步履匆忙却又不失灵活,径直朝着关闸、向着香山县城的方向潜行。
清冷的月光偶尔照亮他低垂的脸颊——
赫然是白天在议事厅内拔剑咆哮、险些引流血冲突的议员迪奥戈·费尔南德斯!
此刻的他,脸上全无白日的狂怒与倨傲,反而是一脸的紧张、急迫,甚至有一丝期待!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加快脚步,消失在通往香山县的荒僻小径上。
……
香山县衙,后堂书房。
烛火噼啪,跳动的光芒映照着虞国镇疲惫却难掩亢奋的脸。
他刚刚处理完一批紧急公文,尤其是关于今日澳门之行的详细呈报,字斟句酌,既要彰显国威,又要将葡人的“罪状”
钉得死死的。
热水已然备好,长随轻声提醒老爷该歇息了。
虞国镇揉了揉胀的眉心,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日的神经稍稍放松,困意汹涌而至。
就在他准备起身洗漱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心腹长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老爷,有客到访,自称姓张,从南雄而来。”
“南雄?姓张?”
虞国镇一个激灵,所有睡意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心脏猛地一跳!
启明镇来人了!
他豁然起身,连声道:“快请!
不!
我亲自去迎!”
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虞国镇快步走出书房,来到二堂。
只见院中静立着十余人,皆身着深色劲装,默然无声,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势,如同磐石,与县衙普通差役的松散截然不同。
尤其是他们持枪而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偶尔扫视四周,带着一种经过尸山血海洗礼过的冰冷与警惕。
南山营!
天子亲军!
虞国镇心头剧震,仅是这十几人散出的煞气,就足以让人胆寒,遥想那三千锐士该是何等威势!
他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对着为那位气质儒雅却又隐含锋芒的中年文士拱手道:“下官香山知县虞国镇,不知张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声音温和,笑容可掬:“虞县令不必多礼,深夜叨扰,是我等冒昧了。
在下张一凤,久仰虞县令大名。”
张一凤!
果然是陛下心腹,启明镇的二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