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隐入夜色。
他心跳如擂,躲过几波巡逻,有惊无险地摸到了经略府外。
望着那森严的府门和守卫的南山营士兵,他双腿不争气地有些软。
他鼓起勇气,上前对卫兵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说有紧要军情禀报孙经略。
等待召见的时间格外漫长。
当他终于被带入西厢一间灯火通明的值房,看到端坐在书案后、面色沉凝的孙传庭时,他噗通一声跪下,语无伦次地将所有现与猜测一股脑倒出。
他本以为会得到嘉奖或紧急的部署命令,然而,孙传庭听罢,沉默了片刻,开口第一句却是:“你来时,可有被人跟踪?”
赵胜一愣,茫然地摇头:“没……没有,小人很小心。”
孙传庭微微颔,目光如炬,直视着赵胜:“你观察入微,忠心可嘉,能窥破险兆,更有胆魄来此禀报,是条好汉子。
比许多徒有虚名的将领强得多。”
这突如其来的称赞,让赵胜更加不知所措,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然而,孙传庭话锋一转:“但此事,关乎朝廷平叛大计,本官布局已久。
你今夜贸然前来,若被察觉,打草惊蛇,非但自身顷刻齑粉,亦可能使大局毁于一旦。”
赵胜吓得冷汗涔涔,伏地连连磕头:“大人饶命!
小人愚钝!
小人只是怕……怕……”
“起来!
本官并非怪你。
不知者不罪。
你的一片赤诚,反倒让本官看到了另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让你,乃至你许多同袍,将来能戴罪立功、甚至光耀门楣的机会。”
赵胜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脑子依旧嗡嗡作响。
孙传庭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赵胜,本官问你,若孔有德果真叛逃,你那些被蒙蔽裹挟的同袍,他们的家小将来当如何?按律,皆当连坐。”
赵胜脸色一白,这正是他内心恐惧所在!
“但本官,可以给他们一条活路。”
孙传庭语气温和,循循善诱,“本官需要一双眼睛,一双在叛军内部的、忠诚于陛下的眼睛。
不需要你拼杀,不需要你冒险起事,只需你活着,看清楚,记住他们去了何处,有多少人,多少船,日后若有机会,将消息传递回来。
这便是大功一件!”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此事若成,本官以朝廷钦差、东江经略之名向你保证:你今日告及卧底之功,本官必呈报天子,为你请功授赏!
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你的家人,本官会即刻行文登莱,暗中予以看顾。
而你那些被裹挟的同袍,将来朝廷剿抚并用之时,亦可因你的内应之功,多一分被招安、免罪的可能!”
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比之前的碎银更沉些,推了过去:“这些,不是赏银,是你此行必要的使费。
若有急需,或可换取些许信任。
记住,你的命,现在很金贵,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那些被蒙在鼓里、即将踏上死路的同袍,更为了你在登莱的家人。
好好活着,把消息传回来!
"
赵胜盯着那袋银子,又迎上孙传庭深不见底的目光。
这番话,不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狠狠戳中了他对家人和同袍的牵挂!
心中恐惧仍在,但一股沉重的使命感已压上肩头——
他这条贱命,忽然有了斤两。
他猛地一咬牙,接过那袋银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决绝道:“小人……小人明白了!
定不负大人所托!”
孙传庭点点头,语气缓和下来:“很好。
记住,稳住心神,宛若平常,切勿暴露。
你此刻的畏惧,恰好是你最好的掩护。
去吧,一切小心。
为了陛下,也为了你自己。”
……
接下来的两天,皮岛上的暗流愈汹涌。
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心腹家丁们开始频繁地在基层士兵中活动,尤其是那些辽老旧部。
赵胜也被自己的哨长私下叫去。
在一个偏僻的营帐后,哨长先是痛骂孙传庭如何刻薄寡恩,要夺走大家活路,断绝兄弟们的生计,接着又描绘了一番去了济州岛后的“美好前景”
——
有肥美的土地、无数的战马、逍遥自在的日子,再也不用受朝廷鸟气!
赵胜听着,脸上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