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汉身侧一个亲兵猛地将其推开,弹丸只打中了后面一个叛军。
“好快的反应……”
吉兵卫骇然失色。
这些敌人对火器的警惕性和战场反应,远他见过的任何海盗甚至倭寇。
更让他头皮麻的是,对方的反击来得迅猛而精准。
“砰砰砰!”
十几支鸟铳几乎同时向橹台集火。
木屑四溅,一名足轻惨叫着从楼上栽下。
吉兵卫被迫缩回头。
下一刻,几名叛军悍卒已经冒着零星箭矢冲到了橹台下。
他们直接抡起斧头疯狂劈砍支撑柱,还有人点燃了火把扔向底层堆放的杂物。
浓烟和烈火瞬间腾起。
“撤!
快撤出去!
在街巷里阻击!”
吉兵卫知道守不住了,带着几个幸存的部下仓皇冲下即将坍塌的橹台。
然而,街巷战的情形更令人绝望。
他亲眼看到一个名叫岛津隼人的年轻萨摩武士,凭借个人勇武,用精湛的剑术连续砍倒了两名冲得太前的明军。
隼人浑身浴血,野太刀舞出一道银光,出属于武士的怒喝:“八嘎!
异国的懦夫,可敢与我一决胜负!”
他的勇武吸引了一名明军老兵的注意。
那老兵身材粗壮,脸上带着一道疤,他没有像前两人那样冒然上前,反而啐了一口,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拔出一支短铳。
“决你娘!”
他根本无视隼人的挑衅,在十步之外稳稳抬手,扣动扳机。
“砰!”
铳声炸响。
隼人武士精良的具足在如此近的距离如同纸糊,胸前猛地爆开一团血花。
他脸上的狂傲瞬间凝固,一脸错愕,野太刀“哐当”
落地,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
那明军老兵看都没看倒地的武士,熟练地倒转还在冒烟的短铳,习惯性地吹了吹灼热的铳口,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他没有丝毫停留,端着空铳就朝吉兵卫扑了过来!
他们不讲究一对一的武士道,他们只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杀人。
吉兵卫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宰!
勇武和荣誉在绝对的功利和杀戮效率面前,不堪一击!
吉兵卫肝胆俱裂,勉强组织起的几次微弱抵抗,都在对方绝对的数量、凶悍的近身搏杀和精准的火器配合下迅瓦解。
他身边的足轻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自己也被流弹划破了脸颊,温热的鲜血流进脖颈。
完了,指宿浦守不住了!
必须有人把情报送出去!
必须让鹿儿岛知道,来的不是散兵游勇,而是一支装备火器、战术娴熟、战斗意志极强的虎狼之师!
这个念头支撑着吉兵卫。
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摆脱了两个追兵,撞开一间燃烧的屋子后门,滚进一条水沟。
他丢弃了显眼的阵笠和胴甲,只穿着单衣,脸上抹满泥浆和血污,像幽灵一样潜入村外的树林。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已成炼狱的故乡,咬了咬牙,转身向着北方足狂奔。
左臂被流弹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但他不敢停留。
他必须北上,去鹿儿岛!
就在他沿着一条猎人小径艰难跋涉时,前方灌木丛传来一阵窸窣声。
吉兵卫立刻伏低身体,忍痛握紧了手中的打刀。
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浑身沾满草叶和泥土,正是老渔民甚兵卫。
两人猛地照面,都吓了一跳。
“吉……吉兵卫大人!”
甚兵卫认出了这位本地驻守的足轻小队长,如同看到了救星,
“您、您还活着!”
“甚兵卫?”
吉兵卫松了口气,但警惕未消,
“村子里……怎么样了?”
虽然他心中已有不祥预感。
“完了,全完了!”
甚兵卫老泪纵横,声音颤抖,“那些明国来的凶徒,见人就杀,忠兵卫、新之助的孙女阿菊他们……都……”
他哽咽着无法继续说下去。
吉兵卫的心头一沉,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
他一把抓住甚兵卫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老头的肉里:“你看清了?他们当真……见屋就烧,见人就杀?”
甚兵卫吃痛,却不敢挣脱,浑浊的眼里全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