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驿馆,远远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季龄语站在一颗大榕树下冲我笑,他的笑,不张扬,却很顺眼,很好看,我能就着他的笑多吃一碗饭。
“你来早了。”我对他说,“我约的是晚上。”
“收到你的信,受宠若惊,以防晚上迟到,不如就早点到,站在这里多看你一眼也是好的。”他冲我伸出手,手里居然还提着一袋香磨坊的芝麻核桃粉。
“既然来了,那也就别站着了,走,你请我吃饭去。”我将手里的蒸笼放在驿馆门口,招呼小二收了,转身就接过季龄语手里的芝麻核桃粉,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就先尝了一口,那味道,香的没边了。
“小二,来,点菜了!”
坐进一家酒肆,我一挥手,小二就将菜单奉上来,季龄语接过直接开始点,根本不问我想吃什么。
等一番酒菜都上了桌,道道都是我爱的,虽然十年过去,他却依旧记得我喜欢什么。
“怎么不见子夜?”季龄语问我。
我边吃边笑:“你对他做了什么,还需要我多说吗?”
他微微一愣,在看了我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我对他做了什么?”
季龄语果然不是一般的聪明,我居然没诈出他的话来。是真的如子夜所说,那天他去讨药的时候,季龄语一点都没有为难他?还是他故作淡定,假意不知?
“你……是不是跟子夜发生了什么?”他替我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唇边吹过,不烫了,才缓缓递到我的面前。
“先不说子夜的事情,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我将刚才的话囫囵过去,接过茶却没喝,转而问他,“你还记得那天行刺你的那些人吗?你后来有调查过他们为什么要行刺你吗?”
季龄语点头,表情看上去有些激动:“阿瑶,你这是在关心我,担心我再受人暗杀吗?”
我“噢”了一声:“不是,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季龄语当然知道我的话里总是带着目的的,但是他也没有隐瞒,直接道:“那是一群金池国人,自金池国覆灭之后,活下来的流民就进了我们金鼎王朝,他们有些人只想安家立命,而有一些却将他们亡国之苦全都算在了我们金鼎王朝身上,那日行刺我的就是他们。”
在季龄语看来,那些都是有苦无处发泄,而来金鼎王朝随意杀人的恶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日遭袭之后,我派人四处搜查,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季龄语为此觉得疑惑。
但我想,他大概是没想到这群恶棍已经跟着我们混进皇城了吧。
“你觉得他们是滥杀无辜?”我用筷子搅着自己碗里的汤水,“怕是龄语哥哥你没听过一个故事吧。”
他抬起头。
“据说当年国舅季成琪在逼宫的八年之前就已经跟金池国联手,他们一个外部入侵骚扰,一个内部谋夺王位,约定等季成琪称帝之后便割让周边土地给金池国作为回礼,然而在季成琪真的登基之后,金池国却自己亡国了……”我将筷子放进嘴里舔了舔,“龄语哥哥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你想说……”季龄语皱起了眉头,他是季成琪的儿子,自然要比我更了解他的老子。
“他们前来刺杀你,怕是名正言顺的呢。”我冲他笑,笑得花枝招展。
而他看着我,也终于明白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的安危,我之所以提这件事情只是想嘲笑他,嘲笑他拥有一个卑鄙丑陋的父亲!
“父辈的恩怨,我真的是不知道。”季龄语对我说,他表情诚恳却又带着恨,恨我再提过去?还是恨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
“父辈的……仇怨。”我说,“这样描述更准确一点。”
他没有反驳,只是夹了一块东坡肉给我,一副随便我怎么样,他都甘愿承受的模样。
我吃着他夹来的肉,心下微微一动,嘴里便脱口问他:“龄语哥哥,你说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逼宫的事情,此刻的我们是不是已经是夫妻了?”
他微微一愣,粉薄的唇微微开启,似是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冲他笑,笑得很甜:“不过也没关系,日后待我好一点,我便不去计较了。”
他又是一愣,表情前所未有的惊愕:“你,你说真的?”
原本就好似神仙一般的一张脸,居然也激动起来:“你真的愿意再接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