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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奇,冯道人凑近了看。
同时嘴里轻声念着。
“公元1500年前后的地理大发现,拉开了不同国家相互对话和相互竞争的历史大幕。由此,大国崛起的道路有了全球坐标。”
“五百年来,在人类现代化进程的大舞台上,相继出现了九个世界性大国: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东瀛、俄罗斯和美国。”
“大国兴衰更替的故事,留下了各具特色的发展道路和经验教训,启迪着今天,也影响着未来……”
“而不可思议的是,开启人类这一历史大幕的,并不是当时欧洲的经济和文化中心,而是偏居在欧洲大陆西南角上两个面积不大的国家——葡萄牙和西班牙。”
“五百年前,他们相继成为称雄全球的霸主,势力范围遍及欧洲、亚洲、非洲和美洲……”
冯道人原本随意的神情一变,变得正色起来。
虽然是白话文,但冯道人从中感受到一种跨越山海的壮阔视角,将“国家兴衰”放在“全球”的框架下谈论,是他从未听过的论调。
“小崔,这是你家先生写的?”
他认出崔福生誊抄文稿的字迹。
崔福生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先生的文稿,誊抄时要全神贯注,不能出错,他不敢分心。
冯道人也不介意,目光重新落回稿纸上,看得愈发认真。
“漫长的两千多年,眼泪、创痛和牺牲终于换来了宝贵的自由。”
“公元1143年,一个独立的君主制国家葡萄牙,在光复领土的战争中应运而生,并且得到了罗马教皇的承认。”
“这是欧洲大陆上出现的第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
“统一的民族国家……”冯道人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神色愈发凝重。
这些文字触动了他的心灵。
里面写的内容,是他以往不了解的。
哪怕是当年……他做出不小事迹,其实对西方也是知之甚少。
原来海外的国家,也曾经历过这般“光复领土”的抗争,也曾在战火中寻求统一。
而太渊现在能写下这种文字,冯道人心神震动。
这老东西,到底在西方潜伏了多久?!
能将西方列国的历史、兴衰脉络写得如此清晰,甚至连具体年份都记得,绝非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他愈发笃定,太渊定是在西方待了数十年,才能对那边的情况如此了解。
他继续往下看。
“征服是从被征服开始的。”
“从公元前11世纪到公元11世纪的两千多年间,伊比利亚半岛上战火连绵不断,这块土地曾先后被罗马人、日耳曼人和摩尔人征服。”
“正如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斗牛士,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一刻也没有停止同入侵者的抗争。”
“直到今天,也可以感受到那种仿佛根植于血脉中的追求刺激、喜欢冒险的豪情。”
“……在那个时代,关于大海的理论认为,大海不是开放的,人们都认为大海属于它的发现者……”
“葡萄牙崛起的起点,是位于萨格里什的恩里克王子创办的航海学校。这里成为葡萄牙航海梦开始的地方……恩里克王子一生从未亲自出海远航,却用毕生精力组织和推动了航海事业……”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冯道人念到这句话时,眼神里满是感慨。
崔福生誊抄得不快,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生怕错漏分毫。
冯道人看的也很慢,每行字看过去,他都要边念边思索。
崔福生抄了将近一个小时,冯道人便在他身后站了近一个小时。
他原本微驼的脊背不知不觉间绷直了,像一杆被无形之力骤然拉紧的弓。
那并非是喜悦或赞叹,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的震动。
直到崔福生停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冯道人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家先生这篇文稿,是准备发表?”
“是的。”崔福生终于抬起头。
“准备发在哪里?”冯道人再问。
“先生说,要寄给《申报》、《新闻报》、《大公报》、《庸言》、《东方杂志》这五家。”崔福生一一报出名字。
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