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修行者为了阐明义理,使用了大量的比喻。
这并非是祖师先贤故弄玄虚或者有意隐藏不露,而是受限于有限的语言体系。
对于内在的心灵精神世界的各种体会感受和事物景象,只能够使用大量比喻来弥补文字与词汇上的限制,概念不能够清晰和准确的传达信息。
《道经》里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能够使用语言描述的道,都不是那个永恒不变的道。
不可说,又不得不说,所以只能强说。
所说之物,不输于见闻觉知,因此,只能借比喻“强说”,用象征“启发”。
但是,这样的弊端也非常明显。
对于比喻的解读,完全依赖师长的经验和悟性。
相同的概念如精气、玄关一窍、大小周天等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形成各类千奇百怪的解释。
太渊对此感到惋惜。
于是,在【黑白学宫】创立后,他集合了三教经师近两百多人,花了七年多,才编撰出一套修行规范通识,让后来者少走弯路。
相当于修行者里的《说文解字》。
“小曜,我给你打个比方。”太渊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圈,“如果把“元神”比作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土壤,“识神”就是树上的枝叶,那么“玄关一窍”,就像连接土壤与枝叶的根系…”
“土壤里的水分和营养,全靠根系输送给枝叶,让树长得枝繁叶茂…”
“元神的力量,也靠玄关一窍传递给识神,让我们能思考、能感知…”
冯曜睁着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画,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心里嘀咕着:“这样说我就懂了嘛,阿爷偏要讲那些绕来绕去的话。”
他拍了拍小手,朝着太渊鞠了个躬:“谢谢先生!”
说完,便像只快活的小猴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院中的老槐树下,阳光正好,树影斑驳。
冯曜一屁股坐在树荫里,后背贴着粗糙的树干,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派无忧无虑样子。
几朵白云正慢悠悠地飘着。
有的像小羊,有的像棉花糖,还有一朵拖着长长的尾巴……
渐渐的。
冯曜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云朵吸引了。
小脑袋里全是些漫无边际的遐思。
“这些云从哪里来呢?”
“要飘到哪里去呢?”
“云有根吗?它的根在天上吗?”
“风是它的朋友吗?推着它走,还帮它们变样子?”
“……”
看着云,想着云,冯曜整个人的心神仿佛也变成了天上的一片云。
轻盈、自在、无拘无束,忘记了身之所在。
渐渐地。
或许是太阳晒着,冯曜周身暖融舒畅,心中陶然快慰,万虑皆遣,百骸松弛,一种莫名的欢喜与安宁自体内深处而生,徐徐荡漾至四肢百骸。
嗡——
一声极细微的震颤弥散开来。
这震颤不似风声、不似虫鸣,而是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唯有道行境界高深,或者修有上乘观法、能洞悉细微气机的人,方能清晰感知。
太渊目光瞬间扫来。
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
“这是得炁了。”
他竟没想到,学堂里第一个自然得炁的,会是年纪最小的冯曜。
修行一道,果然天赋各异,机缘难测。
【望气】。
太渊的瞳孔深处,一抹淡青光闪烁了一下。
在他的法眼观测中,此刻的冯曜,周身毛孔似有若无地散发着极其纯净的微光,与天地间的气机产生了玄妙的交换循环。
没有磅礴的气势,没有惊人的异象,只有“春芽破土”般的自然与顺遂,仿佛这股气机本就该在此刻苏醒。
在太渊的视角下,一股温和、纯净、充满生机的气机,自冯曜丹田气海无声无息地生发,如溪流般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那气机生发的点滴波动,被太渊的阴神无比清晰地捕捉、记录、解析,最终融汇入他自身的精神世界,化为他的资粮。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