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的完全不同。
全是些最接地气的生活知识。
比如:“为何水要烧滚再喝?说病菌”、“雷电并非雷公发怒,乃云层相撞生电”、“小儿发热,勿埋入牛粪、勿灌符水,当用温水擦拭降温速寻医”、“认星斗可辨方向,观云色可知晴雨”……
文字极浅白,甚至配有简单的示意图。
邵飘萍初时有些错愕,可越往下看,神色越是凝重。
有些科学内容他知道,有些他说一知半解,甚至有些常识,邵飘萍自己也是不懂。
他飞快地翻动着书页,目光越来越亮。
邵飘萍走南闯北,何等见识,立刻明白此书看似平凡,实则极其务实,没有半分虚言。
“先生大才,此书包罗万象,利国利民,飘萍佩服!”他再次拱手,神情郑重。
“不是什么惊世文章,不过是本小册子,不值当这么夸。”太渊道,“若是能对民生有些许裨益,便不算枉费笔墨。”
“只是我对出版之事不甚了解,不知哪家书局印刷精良、发行范围广?”
“稿费我分文不取,只求能多印几本,让更多人看到,少一分因无知犯的错。邵先生在报界人脉广,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分文不取?
邵飘萍拿着稿纸的手微微一紧。
像太渊这样,写得出纵横捭阖的政论,又肯俯身写这些“柴米油盐的学问”,还分文不取的,真是少见。
他郑重地将稿纸揣进公文包,拍了拍包身,语气坚定。
“太渊先生高义,飘萍岂能坐视!此事包在我身上!商务印书馆的主事张元济先生,与我乃是旧识,其秉性正直,最重普及教育、传播新知。”
“而且他们商务在北平、天津、济南、南京都有分销点,连乡镇的书坊都能送到,定能让《百姓日用识小录》早日面世!”
太渊眼睛一亮,刚要道谢,就被邵飘萍止住。
邵飘萍看着桌上那些中文和外文报纸,笑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往后先生您若有新的论言,或是这类实用的文字,《申报》随时为您留版,无论篇幅长短,我们都优先刊发。”
“好说。”太渊欣然应允。
邵飘萍欣喜。
接下来的大半天,两人围着八仙桌,从时政聊到民生,从西洋的科学技术谈到中国的古籍经典,从报界的难处说到百姓的疾苦,越聊越投机。
邵飘萍发现,无论他提起什么话题,太渊都能侃侃而谈,言之有物。
说西方议会,太渊能讲清“君主立宪”与“共和制”的区别;说华夏古籍,能从《齐民要术》聊到“农事改良”;说报纸新闻,能点出“客观报道”与“舆论引导”的平衡……
仿佛无所不知。
这份学识与眼界,让他愈发敬佩。
太渊也觉得邵飘萍是个性情中人,虽为报人,却有文人的风骨与家国情怀。
两人干脆各自以“兄”相称,关系亲近一步。
“对了,太渊兄,有件事我总觉得古怪,想跟你提提。”
邵飘萍忽然想起县城里的西方人,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我不否认有些西方人德行高尚,宽厚仁善,但那么多人都是如此,总觉得不太正常。”
太渊闻言,心中了然,却只是淡淡一笑。
“飘萍兄多虑了。那些人我知道,多是传教士,天台是佛宗道源之地,和合文化盛行,他们仰慕这里的风气,行事自然收敛些,倒没什么别的心思。”
邵飘萍半信半疑。
但看太渊一脸笃定,似乎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翌日。
邵飘萍离开了。
或许是这趟目的达成,心事已了,他感觉回去时精神振奋,神采奕奕,身子骨都轻了点。
实际上,是太渊在其昨夜睡着之际,调动一缕天地元气,帮他驱散了常年伏案落下的颈肩暗疾,还调理了旅途劳顿的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