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喂狗都不知道。”王氏用力甩开他的手,将攥着的东西高高举起——是半截红绳,上面沾着黑褐色的污渍,凑近了,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这是从他床榻上扯下来的,系玉佩的绳子,沾了他的汗。”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周围的村民,声音突然坚定起来:“李屠户每天寅时要去后花园喂狗,雷打不动。”
张老栓拄着拐杖,费力地往前挪了两步,一脸狐疑地问道:“你咋知道?”
“我数过。”王氏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截红绳,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然,“他夜里磨牙,一炷香的功夫磨四十七下,磨完就该起夜,然后去喂狗。”她缓缓抬起头,月光洒在她脸上,众人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那抹浓重的红,那是无数个日夜的煎熬与仇恨所凝聚而成,“那几条狗认人,只听他手里铜铃铛的声。”
王强下意识地伸手,摸到她的掌心,那里有一块硬硬的痂,是白天她攥剪刀太过用力留下的痕迹。他心中一阵揪痛,刚想问“他没欺负你吧”,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在他的狗食盆里做了记号。”王氏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完全不像是个刚从虎穴里逃出来的人,“靠东边的那个盆,底下有个豁口,他每次都用那个喂最凶的那条黄狗。”
老赵听闻,突然“嘿”了一声,急忙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个小布包,里面包着些黄色的粉末。“这是我托山里的猎户弄的,掺在肉里,狗吃了能睡三个时辰。”他说着,便往王氏手里塞,“你要是能……”
“我不行。”王氏果断地摇摇头,把布包推了回去,神色凝重,“他喂狗时看得紧,连刘瘸子都近不了身。不过,他喂狗时总爱站在那棵老桃树下,树根松了,踩上去会打滑。”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王强手里的镰刀上,突然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刀刃。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缩了缩手,却没有躲开。“我还知道,他后腰上有块疤,是前年跟人争地盘被砍的,怕疼,碰不得。”
张老栓听后,突然冷笑一声,笑声在桃林里回荡开来,惊得又一群夜鹭扑腾着翅膀飞起。“这屠户,倒是把家底都露给你了。”
王氏没有理会张老栓的嘲讽,只是把那截红绳系在旁边的桃枝上。红绳在风中轻轻晃动,恰似一条扭曲的血蚯蚓。“我爹以前说,要治恶人,就得先摸透他的软肋。”她看着王强,眼神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强哥,明天寅时,咱们在后花园见。”
王强凝视着她,突然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难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护着她,却原来,她早就默默地拿起了自己的“刀”——那把藏在袖口的裁衣剪,那双记着磨牙次数的眼睛,还有这截沾着腥气的红绳,无一不显示出她内心的坚韧与决绝。
“你先回去。”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指腹不经意间蹭过她颈上那道淡青的指印,心疼不已,“别让他起疑。”
王氏微微点头,转身往桃林外走去。她那身着红嫁衣的身影在树影里忽隐忽现,恰似一朵在暗夜里独自穿行的桃花,看似娇弱,却带着能扎进肉里的尖刺,让人不敢小觑。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口,张老栓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冷哼道:“这小娘子,比爷们还狠。”
老赵把那包药粉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伸手拍了拍王强的肩膀,感慨道:“强子,你好福气,有这么个厉害的媳妇。”
王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乌云已经散去了一些,月亮露出了大半边脸,清冷的清辉洒在桃林里,将地上的落叶照得如同层层白骨,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远处的狗吠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大概是李屠户起了,正提着食桶往后花园走去。
王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镰刀,刀柄上早已被汗水浸湿,滑溜溜的。明天寅时,当李屠户的铜铃铛在桃树下响起时,这片落满桃花的土地,恐怕真的要染上点别的颜色了。
夜风吹过,带来浓郁的桃花香气,甜得发腻,却怎么也盖不住空气里那越来越重的,属于铁器和决心的冷硬气息。几只夜鹭落在远处的枝桠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地俯瞰着这片即将被血染红的桃林,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宿命的审判。
第四集:夜鹭鸣(下)
月光如水,洒在姑射山的桃林,影影绰绰间,众人的脸庞被映照得忽明忽暗,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决绝与期待。王强望着王氏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既担心她回去会遭遇危险,又为她的勇敢和智慧感到骄傲。
老赵看着王强,低声说道:“强子,嫂子这一来,咱们胜算可大多了。但寅时动手,时间紧迫,咱们还得再仔细谋划谋划。”
王强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道:“老赵说得对。老张,你腿脚不便,明天就守在桃林外,若有变故,赶紧给大伙通风报信。”
张老栓眉头一皱,不满道:“强子,你这是小瞧我这把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