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大于天(2 / 4)

“清查账目”的名义,直接闯进了张家粮仓。粮仓里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白花花的大米堆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不少霉变的痕迹。张地主脸都白了,指着刘满仓的鼻子骂:“你敢动我的粮?我姐夫是延安府的通判!”

    “通判大人管天管地,还能管本县赈灾不成?”刘满仓冷冷地说,“本县奉皇上旨意,开仓放粮,谁敢阻拦,就是对抗皇命!”他当即下令,将张家的粮食运出一部分,充实粥棚。

    此举震惊了甘泉县。有人说刘知县是清官,敢动太岁头上的土;也有人说他是愣头青,得罪了张地主,迟早要倒霉。那些在地方政治系统中担任领导职位的乡绅们,也开始对刘满仓警惕起来。

    粥棚开了,每天来领粥的人排成长龙。刘满仓每天都去粥棚看着,他看到有工匠模样的人混在农民里领粥,一问才知道,因为粮价太高,作坊没了生意,工匠们也断了炊。还有小商小贩,因为集市冷清,赚不到钱,也只能来喝粥。甚至有几个衙役,家里人口多,俸禄微薄,也偷偷摸摸地排在队尾。

    阶层的界限,在饥饿面前,似乎模糊了一些。但刘满仓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旦灾情缓解,那些壁垒会立刻重新树立起来。

    二、匠心:被埋没的技艺与尊严

    灾情稍缓,刘满仓开始琢磨长远之计。他发现甘泉县的工匠手艺精湛,打制的农具、铁器在周边州县都很有名,但工匠们却挣不到几个钱。他一打听才知道,本地的贸易商垄断了销路,工匠们只能拿到微薄的加工费,大部分利润都被贸易商赚走了。

    有个叫李铁头的铁匠,手艺是祖传的,打出来的镰刀锋利耐用,能传好几代。可他每天从早打到晚,也只能勉强糊口。他儿子小李子很有天赋,却因为家里穷,读不起书,只能跟着他打铁。

    刘满仓把李铁头请到县衙,问他:“你这手艺,就不想多挣点钱?”

    李铁头憨厚地笑了笑:“大人说笑了,我们工匠,命就是这样。”

    “命是自己挣的!”刘满仓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县想帮你把铁器直接卖到府城去,绕开那些中间商,你看如何?”

    李铁头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大人,我们没本钱,也没人脉……”

    “本钱,本县可以先借给你一部分;人脉,本县帮你搭线。”

    就这样,刘满仓牵头,组织了几个手艺最好的工匠,成立了一个“甘泉匠社”。他亲自写了推荐信,让李铁头带着样品去延安府的集市上售卖。一开始很艰难,贸易商们联合起来排挤他们,说他们的铁器是“粗制滥造”。但李铁头的铁器质量摆在那里,用过的人都说好。渐渐地,“甘泉匠社”的名声打了出去,工匠们的收入也提高了不少。

    小李子拿着挣来的钱,第一次走进了学堂。他坐在教室里,看着先生在黑板上写字,眼睛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刘满仓路过学堂时,看到小李子认真听讲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工匠阶层的孩子,也有追求教育、改变命运的权利,这或许是打破阶层固化的一丝微光。

    但这微光很快就被乌云遮住了。那些被抢了生意的贸易商,联名向延安府告状,说刘满仓“与民争利”。张地主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刘满仓“不务正业,干预商事”。府里的批文很快下来,措辞严厉,责令刘满仓解散“甘泉匠社”。

    李铁头拿着批文,手都在抖。他找到刘满仓,扑通跪下:“大人,是我们连累您了……匠社散了就散了,您可不能有事啊!”

    刘满仓扶起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个七品知县,在庞大的官僚和地方势力面前,太渺小了。他看着李铁头布满老茧的手,看着那些因为匠社而稍微挺直了一点的工匠们的腰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散了吧。但你们的手艺,不能丢。”

    那天晚上,李铁头带着几个工匠,偷偷给刘满仓送来了一套精铁打造的农具,上面刻着“为民”两个字。刘满仓收下了,摆在自己的书房里,每次看到,都能想起那些被埋没的匠心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