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校长，和上次一样，没有直接回答陈曦的这个提问。

他只是沉默地，将一份文件的复印件递到了陈曦面前——那是她母亲所出具，请求对周叙白从宽处理的谅解书。

接着，关校长又用一种平稳到近乎是在汇报工作进展的语调，清晰说道：

“这是你母亲出具的谅解书。”

“同时，刘继发教授那边已经联系了最好的精神鉴定专家，在为周叙白出具精神鉴定报告，相信这会有利于他。”

“至于另外一位所谓的受害人，你们学校的那位教导主任……”

“王成芳教授和其他几位有影响力的学者已经公开发声，现在舆论正在发酵，追究他的责任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这对周叙白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你的母亲……她的情绪姑且也可以说是稳定了下来。”

“可能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反思。”

关校长没有说一些“你会没事的”或者“这都不是你的错”这种平淡更胜于白开水的安慰。

他只是陈述着正在发生的，他正在做出努力的解决方案。

而奇妙的是。

明明关校长依旧没有回答那个“我到底错在哪”的终极之问。

陈曦却在眼前人不断的叙述之中，感觉到自已内心紧绷到快断裂的弦，稍微松动了一些。

一种源于“具体行动正在改善现状”的微妙安全感，悄然在其心中弥漫开来。

而随着这微弱的缓解，那被封冻已久的情感闸门，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先是一滴泪珠，毫无征兆的滚落，砸在她的手背上。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绪发泄过程中，陈曦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接连不断地坠落。

在堪称寂静的校长室之中，发出极其微弱的“啪嗒”、“啪嗒”之声。

关校长沉默的坐在她面前。

没有劝阻，没有安慰，只是提供了一个允许她发泄悲伤的安全空间。

又是过了许久，待这无声哭泣稍稍平息。

关校长才又声音低沉地缓缓开口：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你来找我，问出了你的问题。而我本应该给你一个答案，这是身为老师的本分。”

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着陈曦，声音之中却是带起了一丝诚挚的歉意：

“但是，真不好意思啊。”

“你的这个问题，就算是我，也回答不了。”

陈曦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有些错愕。

关校长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想知道答案，可能需要很多时间，自已去经历去探索。”

“不如……就当是休息吧。”

“你在我们劳芳中学住一段时间？”

“看看这里的同学是怎么生活，这里的老师又是怎么想的，怎么样？”

“当然，配套的物质条件都不需要你来烦恼。”

“跟我之前说的一样，我这个校长会帮你处理好的。”

关校长，当然不是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深知，这个关于“错误”的追问，此刻几乎是陈曦同学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是吊住她性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母亲发疯，恋人可能入狱，学业前景灰暗，她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而自已，身为陈曦视角下的“权威”。

若是对这个问题做出了答复——不论是对她的指责，还是对她的宽慰。

这都会让这吊命的执念瞬间消解，让她觉得“答案已得，再无牵挂”，从而导向最坏的结局。

所以，关校长不能回答，他必须让这个问题悬而未解，必须为陈曦创造一个寻找答案的过程。

只要有时间，有更多时间的话……

只要能让他在劳芳中学中多待一段时间……

这里的同学，这里的老师……

呵呵呵，她会好起来的。

关校长脸上浮起一抹微笑，他很有信心。

他能在这位少女的眼中看到勇气，和自已一般无二的勇气。

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