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窗台上晃动的竹帘，以及帘外那串渐行渐远的、带着独特韵律的环佩叮当声。

有意思。皇浦云将玉簪揣入袖中，足尖一点跃上茶寮屋顶。晨雾渐散的街道上，骑兵扬起的烟尘已化作淡青色细线，而他目光所及之处，矮墙尽头的青石板路上，正印着一行浅淡的、只三寸金莲大小的脚印，朝着城西密林蜿蜒而去。

晨雾尚未散尽，州府已被铁甲寒光撕裂。三百余名玄甲士兵如潮水般漫过青石板街，兜鍪下的瞳孔燃着皇浦云亲授的怒火。李州牧女儿满门十三口的血海，此刻正化作穿街而过的马蹄声，踏碎了市井最后的安宁。

封锁四门！凡面生之人、带伤之徒，一律先锁后查！队正的嘶吼撞在酒肆幡旗上，惊得檐角铜铃乱颤。卖花婆的竹篮滚落在地，半开的芍药被马蹄碾作泥饼，她却只顾着将孙儿死死按在牌坊柱后——昨夜子时，正是那巷口传出救命声，今日破晓，巡街武侯便抬出了盖着白绫的担架，一抬接一抬，直教整条胭脂巷都飘着血腥气。

南街绸缎庄的伙计刚要上门板，就被铁枪横住咽喉。见过这个印记吗？士兵将腰牌拍在柜面，上面狰狞的狼头烙印还带着体温。伙计抖得像筛糠，目光扫过内堂半掩的门，那里躲着昨夜借宿的货郎，此刻正攥着沾血的短刀，指节泛白。

西城角突然爆发出骚动。三名黑衣人影自茶寮二楼破窗而出，手中短弩箭雨般射向追兵。领头者肩上中了一箭，却依旧翻身跃上高墙。皇浦云的亲卫队长冷笑一声，摘下铁胎弓，箭矢破空的锐响中，那黑影踉跄了一下，血珠顺着青瓦蜿蜒，在晨光里拖出猩红的线。

往城隍庙方向跑了！嘶吼声中，玄甲洪流骤然转向，惊起一群灰鸽。而城隍庙残破的山门外，卖香烛的老汉正悄悄将半截染血的袖箭踢进香炉，香炉里，三炷清香刚刚燃尽。

到现在李夫人还不知道女儿一家遇害的事情。

李俊山在皇浦云给他输入灵力之后，也能起床了。他强撑着身体想去见女儿一家最后一面。师爷怎么都劝不了，只有陪同他一起去往林府，就是李州牧女儿的婆家。

李俊山看见林府大门口挂着的大白花，脚一下子又软了，师爷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州牧大人保重啊！”其实师爷更想劝李俊山别进去了，但他怎么也开不了这口。他知道这是李州牧见他女儿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