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路用了一个晚上,将整冬需要的柴禾,全部劈砍好放在柴房。
当天光微亮,连打鸣的公鸡,都还在鸡棚中酣睡之时,泉安乡外泥泞的乡间小道上,便迎来了一队人马。
“周于氏,蓟州河峰村人,膝下二子一女,长子年十四,依大靖之律,需得从军报国。”负责征兵的传令官站在小院中央,扯着高亢的嗓门,一边比对手里的文书,一边指手画脚:“叫周明路是吧?赶紧让他出来,收拾收拾去新兵营报道,本官任务繁重,没空在这里跟你们耗功夫。”
周明路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行囊,听到征令官的喊声,便推门而出。
于氏见状,疯了一样的扑上去,将他往门里推:“回去,回去,你给我回去!”
“娘,您别这样。”周明路顶着门,哀声恳求于氏。
“不能去,你不能去,快回屋,我不会让你去的!”于氏压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个劲地用力推搡着周明路。
周明路也是一动不动,任由于氏推搡。
他如今已经长得比于氏还高了,力气也大了不少,无论于氏怎么推,都无法将他推回房内。
于氏气得吼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要气死娘才肯罢休是不是!”她语气凶狠,脸上却满是泪水。
“娘,咱们不是说好了,真到了这一天,该怎样就怎样,左右是躲不过去的,您心里也清楚。”周明路比于氏还要难受,可他不能哭,一定要忍住眼泪,否则于氏会更不放心。
是啊,他们前一日就说好了,从军的事,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既是没法改变的命,那就老老实实认了。
母子一场,总算是有缘,此后的事,便看造化了。
可事到临头,她却没法认这个命,放这个手。
那可是她的亲生骨肉啊,就这么走了,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沙场,被人作践,死了也没人管,尸体叫野兽啃食,面目全非,最后,变成一堆白骨,埋在不知哪个荒芜的野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她受不了!受不了啊!
“是,我清楚,我清楚的知道,你这一走,就……就再也回不来了!”她终于痛哭出声,压抑在心底多日的悲绝,一股脑涌了出来。
“娘……”周明路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于氏,一时间也悲从中来。
于氏捂着脸,肩膀不住地抽\动着。
突然,她抬起头来,睁着发红的双眸,眼底的悲绝茫然慢慢消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字道:“路哥儿,你去吧,不要想家,娘和大丫还有修儿,等着你回来。”说罢,转头直奔身后卧房,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合上。
传令官很不耐烦,焦躁催促:“说完了没?赶紧走吧,从这里去营地,还得有些路程,若是耽搁了战事,你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甩甩手里的文书:“下一户在什么地方?”
擦干眼泪,周明路转身朝院门走去,等走到院门口时,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于氏所在的屋子跪下,以头触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娘,保重。”
起身,跟着传令官一行人,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等周明路离开,于氏才打开房门,疾奔了几步,追到院门口。
路哥儿走了,她爱护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就这么走了。
离开他的母亲,奔赴死亡的战场。
不知往后余生,是否,还会有这个孩子的陪伴。
也许,这一别,真的就是永别。
她的心,真的好痛,像有人拿着刀,将她的心割下了一块,血淋淋的痛。
“娘,您别太难过了,大哥……一定会好好的,咱们安心等他回来就是。”周棠梨走到于氏身边,轻声安慰。
这是昨日周明路安慰她的话,她知道,他不过是看自己年纪小,故意糊弄自己,但她宁愿被糊弄,自欺欺人的相信,他们一家人,真的可以团聚。
于氏低下头,看了眼抱住自己手臂,笑得天真明媚的女儿。
她的心一颤。
自己要是能和这稚幼的孩子一样,永远相信美好的事物,那该多好。
所以,为了守护住这份天真无邪,她要打起精神,将这个家支撑下去。
强自咽下涌上心头的悲恸,笑着揽住周棠梨:“是啊,路哥儿一定会好好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