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婀娜的背影,在略显单调的屋舍中,显得格格不入。
听闻脚步声,芷琴回头,看到来人是江意承,眼中的焦灼瞬间便被喜悦所代替。
上前一步,盈盈跪拜:“芷琴见过大人。”
江意承凝视她,千娇百媚的姑娘,在昭狱里煎熬滚打了一圈,精致感便少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他越过她,走向窗边,轻轻推开紧阖的窗棂,“这个时辰,你应该在离开云天的路上才对。”
“我……我是来跟大人道别的。”她看着他的背影,茕茕孑立,圣洁的月光倾洒而下,落在他的周身,仿若下凡的仙人。
“人生无不散之筵席,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也会和很多人分开,没必要个个都来道别。”
“但大人不一样,您……”顿了顿:“您是芷琴的救命恩人。”
他嗤然冷笑,又是一个将自己当恩人对待的。
恩人?
当初救下芷琴的时候,就告诉过她,救她,是因为她对自己有用,作为一颗棋子,她随时会被牺牲,随时会被舍弃。
这般目的,又谈何恩德?
这一次,若不是她自己命大,早就死在昭狱,尸骨无存了。
“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对我再无用处,赶紧离开吧。”他毫不客气地驱赶。
芷琴咬着唇,她这次来,虽说是道别,但更希望,他能开口让自己留下。
只要他说一句,她很有用,是个好使的棋子,她立马会舍弃一切,连性命都不要,留在云天继续相助于他。
“大人,如果我现在离开,只怕……会引起周姑娘的怀疑。”她其实心里知道,自己离不离开,以及周棠梨怀不怀疑,对江意承来说,都不重要。
果然,他的口吻,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漠:“无非是皇帝安插在我身边的一个探子罢了,我若不高兴,随时都能处置。”
“可是大人,周姑娘她……”芷琴本不想说,但想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是周棠梨陪在她的身侧,若不是她,自己很可能早就活不成了,于是道,“她和我一样,为了大人,什么事都能做,我相信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大人的事。”
江意承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缓缓转过身。
背对着月色的他,越发叫人瞧不清眼中的情绪:“这些话是她对你说的?”
“不,她没有对我说过这些,是我……是我的感觉。”
她以为他会嘲笑,谁知没有,反而看上去有些怔怔的。
她从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兴许是天色太暗了,惨白的月色,让人看什么都带了些朦胧。
“她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昭狱里的那番话是我教你说的。”他似乎很期待,自己那点小阴谋,被周棠梨发现的那一刻:“等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就会憎恨于我,哪里像你这个傻姑娘,明知我是个恶人,还要义无反顾相助我。”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别人怎么样议论他,都无所谓,但他自己也这样说,就实在叫她心痛难抑。
他根本不是那样人,一切全是世人的误会。
都说他是恶鬼转世,但所有怒骂诽谤他的人,都不如他悲天悯人。
可任由她再心痛,他却始终都是无谓的模样:“芷琴,自由来之不易,可千万不要错过了,人这辈子,值得珍惜的东西,并不多。“
芷琴想说,留在您身边,就是我最值得珍惜的事。
可就算说了又能怎样,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出言挽留。
而自己,也没有那个勇气,悖逆他的意思。
一切按照他认为最好的去做,或许还能在他心里,留下最后丁点痕迹,不至于时间的风一吹,就什么都不剩下。
“是,芷琴……拜别大人。”对着那抹修长挺立的背影深深福下身去,心里非常清楚,这恐怕就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她能活着,全是依赖他。
这辈子再无其他念想,就这样带着唯一的眷恋,彻底远走。
或许几十年后,待生命尽头时,再想起今日种种,还能怀着一份宁静与祥和,平静走向死亡。
她不认为自己是悲哀的,反而,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遇见这样一个,能让自己抛却所有矜持,全副身心依赖的人。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