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他蓦地一把拽住她,大步朝前走去。
她踉踉跄跄跟着,好几次差点绊倒。
赵伸的马车,一如往常,在镇抚司对面的一棵柳树下等着,到了跟前,他用力将她一推,低声命令:“进去。”
她忍着手腕上的痛,登上了马车。
他随后紧跟而至。
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觉得喉间一紧,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卡在她的脖子上。
“周棠梨,你猜猜,我现在会不会杀你?”
他眸底沉沉,似一汪黑色的漩涡,带着凛然的杀意与狠戾。
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他,浑身上下都被一股骇人的煞气围绕,连丰神俊朗的脸容,也带了几分狰狞的狠劲。
说不怕是假的。
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轻而易举拧断她的脖子。
此刻,他是实实在在,想要杀她的。
“我不知道。”艰难吐出四个字。
他又是一声冷笑,加大了手中力道:“你不是说,任何事都能竭尽所能吗?怎么,连我会不会杀你,你都猜不出来?”
她感觉快要上不来气了,连说话,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里硬挤出来:“是,大人的心思,只有……大人自己知道,大人要杀我,我根本……无力反抗……况且,我猜不猜的中,都不会……改变大人的心意。”
“你可以求饶。”他收紧五指,看着她因为呼吸不畅,而逐渐褪去血色的脸庞。
“我不。”即便死亡已经近在眼前,她却还是不忍退让。
他骤然恼怒,恨不得立刻拧断掌心下这纤细的脖颈
“你还真是有恃无恐。”
她看着他,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分毫:“大人要杀我,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拿什么求饶?”
“你想要理由?”
“是。”即便这个理由,是她不想听到的。
“如果没有理由呢?”
“那我……也不会求饶。”她目光越发坚定:“既无过错,为何求饶?”
他大笑不止,连胸腔都在微微震动,“好一个既无过错,为何求饶?”五指收拢的瞬间,又骤然放开,“周棠梨,你好样的,当真是吃定我不会杀你。”
她抚着咽喉咳呛不止,一时间涕泪横流,有惊恐,也有难过。
他要杀她,心里肯定是存了不忿和憎恶。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他厌弃,被他不齿。
他有他的脾气,她也有她的坚持,殊途可以同归,同路最后也可能变成分道扬镳。
其实他说错了,自己哪来的有恃无恐,刚有一瞬间,她是真的认定,他会一把拧断自己的脖子。
只是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罢了。
“大人若真的那么憎恨我,为何还要留我一条性命?”他反悔了,可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气性也消了大半,念及适才,自己真有片刻是想取了她的性命,心里便不可抑制地冒出一阵惶然。
也是奇怪,她在自己心里,总是有些不同的,即便她背叛了自己,他还是希望她有回头是岸的那一天。
她于他而言,像是依赖,更像是维持生命的空气和水,丢之不去。
曾经那些深深扎在血肉灵魂中的绝望和痛苦,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略略有所缓解。
他知道不该这样,可无奈已经上了瘾,一切都不再由自己控制。
“我以为,你终归是有些不同的。”他忽而低低说了句,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萧索,以及失望。
她想反驳,却在启唇的瞬间,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周棠梨,别让我再看到你。”他起身,丢下一句话便下了马车。
她起身欲追,却又苦笑着坐了回去。
他铁了心要走,自己又哪能追得上。
他说不想再看到她,云淡风轻的一句,却似一根尖利的钉子,狠狠扎在了她的心上,痛得鲜血淋漓。
果然是个杀伐果决的人,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肯再给她。
回到江府,坐在宽大的梨花木月洞架子**,她心里一阵阵发酸。
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才能叫他不再见到自己?
唯一的法子,她只能搬离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