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棠梨那日去见皇帝心腹,并没有将自己垫付五百两的事情说出去,而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一个听上去极为荒谬,也极为危险的谎。
他以为她背叛了他,实际没有。
当得知了这个事实的时候,他整个脑袋都是空的。
她一切都为了自己着想,他却把她想得那样不堪,甚至差点下杀手要了她的命。
他能预感出,她现在有多恨自己。
其实恨就恨吧,自己原本就不是什么善性人,手段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阴暗不堪的,自己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他人真心相待呢?
他也早就想通了,这辈子,自从六年前那个到处都是血的夜晚开始,就已经被埋葬了,他虽活着,但实际上早就死了。
司徒煌可以奢望真情,江意承则不可以。
可心里还是难免不甘,难免有不切实际的渴望。
一切都是意外,意外从她那里得来片刻温情,意外从她那里得到难以宣之于口的依赖,明知是意外,还是忍不住想要保留。
所以才在说了那样绝情的话后,还命赵伸每日雷打不动接送她上值。
她也固执,自己做了这么混账的事,她却没有一气之下就搬离江府。
或许真正有恃无恐的人是自己才对。
知道她不拘小节,知道她果敢无畏。
于是吃定了她不会离开,于是极尽所能地无理发泄。
回到镇抚司,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账房找她,可她却破天荒的没有来上值,只有那个自己新派来给她打下手的少年,认认真真伏案疾书。
问来喜她今日怎么没来,来喜也说不知。
没来由的心慌,哪怕手头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自己去处理,也就那么一丢,便回了府宅。
一进门,就问鲁伯:“周棠梨人呢?”
鲁伯被他焦灼的模样吓了一跳,见他直接往水榭的方向去,连忙追在身后道:“大人,周姑娘一大早就离开了。”
一大早就离开了?什么意思?
“她有没有说要去哪?”
鲁伯摇头,眼看着在自己摇头的动作中,大人的脸色更差了:“并没有说,不过她带了很多东西离开,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心口一阵阵的疼,总认为她脸皮那么厚,怎么会走。
可事实上,她就是走了。
给了有恃无恐的自己,一个大大的巴掌。
周棠梨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搬出江府。
之前还打定主意,就是死也要赖在江府,绝不离开半步。
现在终于下了决定,要彻底远离他。
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块,什么都不剩下。
看看天色,马上就要到日落时分,自己一冲动搬出了江府,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偌大的京城,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好在自己的东西也不多,除了一些换洗衣裳外,也就只有大哥留给自己的那么偶人最值钱。
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摊贩,一景一物,都和昨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此时此刻,看什么都似乎陌生的很,连自己的心,都变得陌生起来。
她拼了命地要找到他,但每一次都是惨败收场。
江琸倒还好,无非就是认错了人,以后远离就行,可是江意承……
她蹲下身来,将冻僵的双手捂在胸口。
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任何的缘分都是天注定的。
前世他们缘分深,所以成了夫妻,今世缘分浅,各走各路罢了,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可心里还是好难过,一阵阵的酸楚,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昨天一整晚,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顺子浑身是血,残缺不全的场面。
他咧着没有舌头和牙齿的嘴,对自己不停地笑,不停地笑……
最后,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今后的结局。那个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的心里只有权利,为了权势,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怎能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刽子手?怎能毫无原则保护一个没有心的魔鬼?
她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
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