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周棠梨和于氏都愣住了。
平日只有路哥儿会这么唤闺女乳名,这个宫里来的公公怎么也这样叫她,亲人之间怎样都无所谓,不过是认了个义兄,这么亲昵的口吻,着实不太适当。
周棠梨拿着酥油饼的手,却不由自主微微颤动了起来。
刚才那一声,如前世一般,毫无二致,恍然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两人恩爱相携的那段时光。
她抬头,愣愣看着他。
男子温雅如玉,眸若星辰。
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汹涌而至,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她强自忍着,却怎么都忍不住。
“呦,大丫,这是怎么了?”于氏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估摸着,是想起路哥儿了。
这个公公也真是的,乱叫闺女的乳名不说,还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大哥了,娘,您别担心。”飞快擦掉脸上的泪水,她又一次说了谎。
提起周明路,于氏也跟着哀叹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半点路哥儿的消息也听不到,就算他真的死了,好歹也给自己通个气,这样生死不明的,让人挂念着,总归不好受。
周明路的事,江意承也曾听周棠梨提起过,看她一家人都为了此事郁郁寡欢,便道:“西陵最后一批驻军,再过几日就要回京了,届时我可以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你大哥这个人。”
“那真的太感谢了!”于氏一听,也顾不得怨怪了,连忙道谢:“路哥儿名叫周明路,二月十八的生辰,再过几日,正好二十二岁,大人若查到和路哥儿一样的名姓,一定要告诉民妇!”
于氏总说要放下,大哥有大哥的缘法,他们有他们的缘法,不要强求,可事实上,她心里还是没能真正放下,也和自己一样,希望大哥还好好活着。
这批驻军,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有时候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查探,不去打问,这样也就不会失望。
就能永远自欺欺人下去。
若是最后查找的结果,是大哥已经战死沙场,她和娘亲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一顿饭吃得心乱如麻,临走的时候,于氏亲自将她上马车,嘱咐她要听江意承的话,不可再任性妄为,好好做事,不要太想家。
心里很是不忿,自己为什么要听江意承的话?顺子被他整得那么惨,自己总不能也像他一样毫无人性吧。
但为了让娘放心,她只有一一答应。
“丫丫。”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路上,她一直在假装看窗外风景,冷不丁听他又低沉唤了一声。
一切好似都没变,他还是前世的他,那个心地善良,谦谦如玉,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夫君。
但也只是好似。
她转过脸来,朝对面看去。
换了衣裳,不再是那沉沉暮暮,杀伐果决的色泽,好似人也跟着温厚柔和起来。
这么瞧着,哪里像个冷硬如铁的锦衣卫头目,倒像个高门大户里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
“你别胡乱叫我名字。”本想用个冷厉坚决的口吻,等出口后,才发现软绵绵的一点都没气势。
他半撑着脑袋,笑言:“丫丫,这个乳名不错,叫起来朗朗上口,你大哥以前也是这么叫你的?”
她说是,然后就不言声了。
其实,最早这么叫自己的,就是他。
前世的他。
但这个秘密,她是不会说出口的,他要是听了,信不信是其次,恐怕会以为自己是故意占他便宜。
他笑意加深,目光里光影浮动:“我这么叫你,让你想起大哥了?”
她还是简单地发出一个嗯字,像极了他之前的样子,惜字如金。
他却不甚在意,道:“那我以后便这样唤你好了,你要是不介意,把我当成你大哥也无妨。”
那能一样吗?大哥是大哥,夫君是夫君。
她就算不把他当夫君,也当不成大哥。
“丫丫,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叫你不如意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走了?”他越叫越顺口,莫名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已经唤了无数遍。
她倍感煎熬,原本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再跟他牵扯,这下看来,好像是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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