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数灭门,斩草除根。
这八个字,江意承说的是轻描淡写,但也是这八个字,清晰描绘出了当时的惨绝人寰,哀鸿残虐。
那个少年,此生是真的再也难以相见了吧。
世间最明媚的一轮骄阳,就这样无辜陨落。
心底多多少少,是有些沉痛的。
连带着去将军府见大哥和娘亲,都提不起什么精神。
站在皇帝新赐的府宅前,她竟是有了几分犹豫。
大门巍峨,气韵非凡,只是站在门前,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凛冽,直逼而来。
比起曾经在泉安乡的小庭院,这里竟让她有些望而却步。
就在踟蹰的间隙,大门内突然走出两个侍人,见到她立马就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快进来吧,将军和老夫人已经等了小姐许久。”
她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摸摸鼻子,很是窘然的跟着两人往府宅里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
黑色的马车,就停在对面的街角,江意承站在马车旁,正目送她走入将军府大门。
她不敢让他送得太近,这周围人来人往的,住的都是官宦之家,哪有不认识锦衣卫指挥使的,碰上个人,再打声招呼,想不露馅都难,虽然说不一定就被于氏撞见,但小心些总是没错,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娘亲解释,在这期间,最好不要引发什么矛盾。
进了府宅,七拐八绕的,才来到正厅。
看来皇帝对她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大哥是真的好,竟把这么好的宅子赐给了他,可宅子虽大,她的心却宽广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在揪着,让她无法释怀。
甫一踏进门槛,就听到了于氏的声音:“路哥儿,你现在是大将军了,娘很欣慰,你爹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为咱们周家光耀门楣,也会很高兴的,可娘心里却慌慌的,上战场的事,谁也说不准,咱们和且兰的战事,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然后是周明路安慰的声音:“娘,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了,大靖和且兰是不是真的停战,不是我们这些做臣下的该说该议论的,但您放心,我现在是统帅,只负责指挥,不会亲临战场。”
大哥跟以前果然不一样了,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沉稳有度,但也同样让人觉得陌生了不少。
果然,闻言后,于氏有些伤感:“路哥儿,你不知道,娘在得知你还好好活着时,有多高兴,这些年我和大丫还有修儿,谁都不敢提起你,就怕惹来伤心,可如今终于又见到你了,却觉得你和我们都生分了不少。”
“娘,您想多了,我没有和你们生分,只是人都会有成长,六年过去了,我总不能还像从前一样。”周明路一直很孝顺,看到母亲伤心,连忙安抚。
周棠梨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于氏正拿着帕子擦泪。
她知道,其实娘亲在乎的,根本不是大哥的态度,而是他如今的身份,给母子之间所带来的隔阂。
儿子已经是大将军了,可娘还是个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
于氏其实是在怨怪自己。
“娘,大哥。”为了缓解气氛,她欢快地唤了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于氏连忙囫囵的一擦眼角,将帕子掖回袖中,笑着招呼:“大丫来了?快,快过来。”
她走过去,看到周明路无奈地向她笑了笑,这一瞬,她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候的大哥,一惹娘生气,就会用这种无奈的表情偷偷对她笑,祈求自己好言好语帮他宽慰娘亲。
其实什么都没变,不是吗?
大哥还是大哥,不管什么身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就和他一样,无论是叫江琸,还是江意承,他都是那个他,是自己历经两世,永远也忘不了的人。
“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四下张望着:“修儿呢?”
于氏心疼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些时日闺女过得很辛苦,人都瘦了一圈:“他在后面的卧房歇息,裴公子正在给他施针。”
裴公子?裴言吗?他也跟着来了。
“这个裴言,不是说有办法治好修儿吗?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医治中。”她心里很急,就怕一切又是徒劳,只能如前世一般,眼睁睁看着修儿离自己而去。
于氏反过来安慰她:“修儿的病由来已久,不是那么好治的,这段时日有裴公子悉心照料,修儿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