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厅,看到正坐在厅堂内,以手支颐不知在想什么的周棠梨,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假装做出并不在意的模样,一边抬步迈过门槛,一边缓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周棠梨连忙站起身来:“今天是大年夜,我来给大人送饺子。”
他还真的去沐浴了,一身松垮的素色袍子,头发也简单的用乌木簪随意束起,流明般昏黄的烛光下,竟无端给人一种奇异的脆弱之感。
难得能在他身上看到这种气韵,她一时间呆了呆。
他到不觉得有何不妥,走到近前来,目光落在桌上的食盒上,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大年夜吃过饺子了。
时间长了,竟忘了还有这种习俗。
“是你包的?”食盒很精致,一共分三层,他心里有着隐隐的期待,面上却依旧沉然无波。
周棠梨也早习惯了他的冷淡,热忱的心意没有衰减半分,掀开食盒的第一层:“嗯,是我亲手包的,一共有四种馅,最上面两种,bsp; 哦?都是他爱吃的?
自己可从没说过,他喜欢什么馅的饺子,她是如何知晓的?
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食盒中,那一个个晶莹别致的饺子:“都是什么馅的?”
“这些是鸡蛋虾仁馅的,这些是白菜猪肉馅的。”她指指食盒下层:“还有牛肉香菇馅,和桂鱼馅。”
的确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他很奇怪,自己的喜好她究竟是从何处知晓?
平日里,他似乎从未对他人说过,就算打听,也是打听不到的。
“怎么?大人不喜欢?”她看他神色古怪,难道前世他的那些喜好,这一世全都变了?
他摇头,目光再次落回到食盒中的饺子上,“没有,的确都是我喜欢的,费了不少心思吧?”
她觉得他话里有话,也是难怪,这种私密的事情,偏偏就叫自己知道了,换了谁,心里也会有所防备。
可即便知晓这些道理,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她收回手,坐直了身体,很是郁郁:“也没费什么心思,左右家里人也要吃,顺便多包了一些罢了。”
他听出了她话中的气恼,顿时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得太没分寸,在皇帝面前都能游刃有余的自己,怎么一到她这里,就失了从容尺度呢?简直像个任性的小孩子,随心所欲,也不知道要考虑后果。
心里很是懊恼,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连忙噙了笑,换上轻快的口吻:“那也是费了心思的不是?总归我是要感谢你,你瞧我这里,冷冷清清的,你来了,就多了不少人情味。”
是吗?她怎么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本事,偌大的江府,只自己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你和府上的下人,都不过年的吗?”就算再简单,至少贴个对联,挂个灯笼什么的,也算有些年味。
他心底一阵哀戚,过年?自打出了那样的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年了。
可她问了,他总要给出了理由来:“平日里忙得紧,难得有闲暇之时,就懒得再去讲究了,府上的下人也不甚在意,有钱赚,有功夫歇息,就足够了。”
说得倒也是,前世自打亲人和夫君一一过世后,她也就再不打算过年了。
伤感的事情说起来总归不好受,前世是前世,那些痛心的过往,她不想再去回忆了,放着现在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老是沉溺过去,那不是傻吗?
“这样不好。”她轻轻摇着头:“日子过得越简单,心里就越空落,大人也该让府上热闹起来,这样自己瞧着也舒服。”她左右看看:“我先前问鲁伯,府上有红灯笼没,他说有几个,搁在后院的仓房里,对联也有几幅,虽然是前些年的,但也能用。”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不由得出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站起身,拽了拽略有些褶皱的裙摆:“当然是去挂灯笼,贴对联了。”
挂灯笼?贴对联?
他有些怔忡,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吗?
从亲眼看到父亲身死的那一刻起,这世上的一切温暖与繁华,都再也与自己无关。
心越空越好,才不会忘记那些鲜血染就的仇恨。
“快点呀。”手臂一紧,竟然被她从座椅上拉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本是要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