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明酒婳选择留在了滇南,与那些一同被救出,走投无路的姑娘们一起,开个医馆,以丁香的身份活下去。
周棠梨又是觉得她很可怜,有时又觉得她很幸运。
能以自己希望的样子活着,并坚持下去,这是世上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
每个人都在艰难的往前走,无时无刻在做着并非自己本意的选择。
前世的自己便是如此,走的每一步,都是被迫做出的选择,直到最后,无奈接受命运的惩戒。
认真说起来,这一世的重生,也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上天强加给自己的救赎。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奢望,一个可以任由自己做主的人生。
随心所欲,自得其乐,不必拘泥世人认为正确的选择,也不归从于世人认为光明的未来。
她就是她,只做真正的自己。
一路走来,她不认为自己做到了这样的境界,但明酒婳做到了。
这便是她最值得羡慕的地方。
而这,也是自己最值得学习的地方。
……
阔别京城数月,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时,已值深秋。
回到云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周明修。
本以为没有裴言在身边照料,几个月下来,修儿必定是形容枯槁,病容满面,但实际上,少年除了脸色不似正常人那般红润外,精神竟还不错,连人都比她离开时胖了一圈。
可不是么,自打她离开,于氏就担心的不得了,每天变着花样给周明修补身体,还说就算修哥儿真的逃脱不了早逝的命运,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由于周明修一直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就变成了周棠梨现在看到的样子。
伸手捏捏他的脸,手感竟意外的好。
“哎呀,不要捏了……呜哇哇……”某个被捏脸的不乐意了:“姐,咱们好几个月没见了,你怎么一回来就欺负我!”
“瞎说,我哪里是欺负你,我明明是疼爱你。”想到修儿终于不用重复前世的悲苦命运,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心里的喜悦根本无法表达,正因如此,现在才要好好“欺负欺负”,等他再长大一些,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地逗弄他了。
唉,这么看来,还是小时候的修儿比较可爱,软软嫩嫩,唇红齿白,说起话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哪像现在这样啊,都会跟自己顶嘴了。
“姐,我要把你的劣行告诉姐夫,让他来给我撑腰。”周明修奋力挣脱她的魔爪,向后缩了缩。
瞧瞧,这个小混蛋,不但敢跟她顶嘴,还会调侃她了!
“瞎说什么!哪来的姐夫。”
周明修一边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笑得别有深意:“姐,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以前不是跟我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惧怕世人的眼光,哪怕所有人都说你错,只要自己认为对,就要坚持吗?你喜欢姐夫,我早就看出来了,又何必掩饰,难道你要把姐夫拱手让人吗?”
她简直无语,自己以前用来鼓励他的话,现在反过来,被他拿来堵自己的话,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修儿,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她现在心里越发的慌了,人越是得到,就越是害怕失去。
其实能不能和他再续前世姻缘,对此她并没有执念,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平安喜乐,就很满足了。
但是她终究害怕,怕所谓的改变,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命运就如同一条汪洋,虽有数不清的支流,但最终的归宿,依旧汇聚于同一条江海。
周明修不知她为什么排斥自己提及此事,但他明白,江意承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的确过于敏感。
“不管怎样,娘总有一天会知道,与其被她发现,不如你主动告诉她。“周明修建议。
她不假思索地回绝了:“不行,这事绝对不能让娘知道,她那么痛恨锦衣卫。”
其实她也有想过,找个何时的时机,主动向于氏坦白,可每当她生出想要坦白的心思时,都会发生一些事情,令于氏越发厌恶锦衣卫。
所以,她不敢说,哪怕明知是掩耳盗铃,也不敢去捅破那层纸。
周明修端起手边的药碗,灌了一大口苦涩的药汁,如今对于他来说,活着比一切都艰难,吃药对他来说,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