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棍一下下打在身上,奇怪的是,她竟一点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心里憋闷的像是要喘不过气。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还是会自欺欺人的认为,也会真的能这样一辈子隐瞒下去。
“娘,不能再打了。”周明路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拦住于氏,劝道:“丫丫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可以慢慢来,她总会想通的。”
疲惫地放下手中藤棍,于氏满脸泪痕地看着跪在面前,脊背挺得直直的女儿:“是,正因为我了解她的脾气,所以才知道这事没法慢慢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想让她和锦衣卫有和任何牵扯,结果她还是瞒着我,当了那十恶不赦的恶人,她这是拿了把刀,拼命往我心窝子上戳啊!”
“娘,丫丫不过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置气,我来劝她,她会听的。”
于氏抹了把脸上的泪,强行忍住翻涌而上的悲愤,稳住嗓音:“大丫,你大哥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再跟娘说一遍,你到底怎么想的。”
周棠梨保持挺直脊背的姿势,语气坚定:“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这世上的事哪里是非黑即白,好人不一定永远做好事,坏人也不一定做的都是坏事,苏家的事虽然跟锦衣卫有关系,但究其根本,一切的悲剧并非是锦衣卫造成,娘又何必以偏概全,非要女儿与锦衣卫划清界限!”
“你……”于氏也没想过她会妥协,可听了这番话,仍是止不住气血翻涌,抖着手,指着周棠梨早已渗血的脊背:“你好巧的一张嘴啊,何时开始,你竟然也学会了强词夺理!难道在你的眼里,十恶不赦的锦衣卫,竟然比恩重如山的苏家都重要?”
“娘,女儿说了,苏家对我们有恩,我自会铭记于心,但锦衣卫于我们也没有仇恨,非要说哪个重要,我回答不上来。”
“你瞧瞧,你瞧瞧她!”面对周棠梨的反驳,于氏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只要和锦衣卫牵扯上干系,那就是罪无可恕!当初锦衣卫闯进苏家,将苏大少爷强行押出府宅的一幕,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了那些凶神恶煞魔鬼的其中一个!
她怎能接受!
又是重重一棍打在周棠梨后背,她声泪俱下:“你说这些话,可对得起苏老太太在天之灵!”
周棠梨疼得满脸是汗,却坚决不肯妥协。
自打重生以来,她的性情已经柔顺许多,再未有过这样的桀骜倔强。
明明只要说句做我错了,我会改正,娘亲就不会那么生气,自己也不必忍受这鞭打的痛苦。
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不愿说任何一句妥协的话,哪怕只是权宜之计。
如果连自己都承认,她不该和锦衣卫有牵扯,不该在镇抚司当职,更不该认为人人口中恶贯满盈的锦衣卫,也是一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又有什么意义?
她曾发过的那些誓言,岂非都是一个笑话?
况且,就算是死,她也不愿说一句那人的坏话,在她的心里,他就是干干净净,纯澈无垢的。
就如数年前那个阳光明炽的午后,他持弓站在自己面前,虽阴影覆盖,眸底却噙着一抹明锐,似黎明前的破晓之光。
“娘,真的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事的!”周明路也急的满脸冒汗,自己这个妹妹脾气虽然倔强,但自打年幼时晕过去一回后,性子就柔顺了许多,也不再那么死心眼,知晓变通了,可这回不知怎么了,只要随便说一两句服软的话,娘也就能消了气,一切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她就是这么认死理,连一个错字都不肯说。
“索性打死算了!”于氏颤抖着手,声音也满含悲愤,可嘴里这么说着,抬起的手,却怎么都打不下去了:“她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办?一想到苏大少爷枉死的事,想到苏老太太临终说的那些话,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让我替她着想,她可有替我想过?她不与我们一起同仇敌忾也就罢了,还替那吃人的锦衣卫说好话,她到底着了什么魔!真是要气死我,气死我啊!”
周棠梨跪在那里,心头一片哀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她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认为前世的所有悲剧都不会重演的时候,老天却给她出了这样一个难题。
前世江意承只是个普通的落难书生,两人在一起并未有那么多的世俗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