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黛玉的眼泪无声地滚落,在衣襟上洇开一朵朵暗色的花。母亲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未尽的话语都刻进她的骨血里。
她很明白母亲说的都是真的。父亲查出来的证据显示宁、荣二府都参与其中,即使不是主犯,但参与了分红,又怎么可能完全置身之外?
"玉儿不哭,你答应娘,千万别去外祖家,记住了吗?"贾敏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却仍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如今深陷在眼窝里,却亮得骇人,像是燃尽了生命最后的烛火。
黛玉咬着唇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见母亲枕边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已经染上了暗红的血渍,那是方才咳血时留下的。
"若是......"贾敏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抓挠了两下,"若是你爹忙......就去你堂祖母家......或者跟着你二叔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带着嘶嘶的气音。
黛玉慌忙握住母亲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她看见母亲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明,竟撑着身子坐起来,从枕下摸出个紫檀木匣子。匣子打开时发出"咔嗒"轻响,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田契、银票,最上面是一把黄铜钥匙,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娘私库的钥匙......"贾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黛玉的袖口。她却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女儿搂进怀里。黛玉闻到母亲身上混合着药香的沉水香,那是记忆里最安心的味道。
"要长命百岁......"母亲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环抱着她的手臂突然失了力道。黛玉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是母亲的手垂落在床沿的声音。
"娘!"
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巡盐御史府的夜空。春桃跌跌撞撞冲进来时,看见小姐正拼命摇晃着夫人的身子,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被层层叠叠的锦被淹没。
林如海不在,黛玉也还小,崔夫人亲自来主持贾敏的葬礼,虽说早在收到贾敏的书信后已经有了准备,真到了这一天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灵堂里白幡低垂,沉香木的棺椁静静停放在正中。黛玉跪在蒲团上,黛玉跪在蒲团上,单薄的身子裹在粗麻孝衣里,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折的素莲。崔夫人红着眼睛往火盆里添纸钱,跳跃的火光映着黛玉惨白的脸——她这三日来只喝了一碗白粥。
"小姐,用些粥吧。"钟嬷嬷捧着青瓷碗的手在发抖。碗里的莲子粥早已凉透,浮着一层薄薄的膜。
黛玉摇头,还是得了消息的林淡进来劝过,黛玉方才吃了些东西。
――
通往扬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急驰,车内的林如海脸色凝重,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焦灼。自七日前他接到扬州急报,那“夫人病重,速归”六个字便如烙铁般烫在他心头。他甚至来不及向圣上细禀盐务核查的进展,只匆匆领了旨意,便带着皇上借给他的禁卫军,昼夜兼程地赶路回扬州。
马车刚入扬州地界,就有一辆打着林字的马车等在路边,府中仆役披麻戴孝的身影在暮色中格外刺眼。为首的林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大人!夫人她……已于十日前仙逝了!”
“轰”的一声,林如海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瞬间都在旋转。他踉跄了一步,被禁卫军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翻涌,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备马!”他哑着嗓子下令,声音里的颤抖连自己都能听见。他翻身上马便扬鞭疾驰,官道两旁的树影飞速倒退,可他总觉得不够快。
巡盐御史府的朱漆大门前,素白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门楣上的红灯笼早已换成白绢,连门环上都系着孝布。那片刺目的白撞入眼帘时,林如海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他翻身下马,双腿一软,竟在府门前跪坐下来。随行的林仁赶紧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推开:“让开……”
灵堂内,白烛摇曳,映着满堂缟素。小小的黛玉穿着粗麻孝服,跪在冰冷的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见他进来,那双酷似贾敏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硬是没让哭声溢出喉咙。林如海几步上前,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掌心触到她冰凉的小手和单薄的肩膀,心像是被盐水反复浸泡,疼得连呼吸都带着抽痛。
“如海贤侄,节哀。”林栋和崔夫人红着眼眶走上前来,“如海,你跟我来。”林栋道。走到后堂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