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如同苍天无用的泪水,依旧在勃朗克星荒芜的大地上肆虐,冲刷着石心镇聚落那凝固的绝望与血腥。
克伊特拉着乌冰凉的小手,穿过倒塌的房屋残骸和散落着焦黑痕迹的泥泞,循着空气中那愈发浓烈、带着不祥寒意的元力波动,走向聚落深处一片相对开阔、仿佛被巨大力量犁过的广场废墟。
广场中心,一个身影静静地矗立在滂沱大雨之中。
他身形高大,甚至比跪毙的默克还要魁梧几分。
一身曾经光洁神圣、如今却布满深刻划痕、沾染着暗红与焦黑污渍的银白色骑士重铠,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雨水顺着铠甲流畅而威严的线条流淌而下,却洗不去那层笼罩在他周身、如同实质般粘稠翻滚的不祥气息。
那气息并非单纯的邪恶,而是一种极致的寒冷与死寂的混合体。
仿佛是从万载冰封的墓穴深处泄露出来的、冻结灵魂的阴风。
它无声地扩散,让周围倾盆而下的雨点,在距离他身体数尺之外,便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在地面积起一层诡异的白霜。
空气似乎都被冻结、扭曲,呈现出一种视觉上的塌陷感。
以他为中心,一个无形的、散发着绝望寒意的领域正在形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如同被最纯净的极地冰雪浸染过,是毫无杂质的、刺目的银白。
长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他线条刚硬、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侧脸和宽阔的肩背。
雨水顺着他高挺却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鼻梁滑落,滴落在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当克伊特带着乌走近,那身影缓缓转过头来时。
他缓缓回过头,露出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深邃如同冻结了千万年的北地寒渊。纯粹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冰蓝色。
瞳孔深处,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属于活物的光彩,只有一片死水般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仿佛世间万物,生离死别,都无法再在那片冰蓝的湖面上激起一丝涟漪。
然而,就在这片极致的冰冷与死寂之中,却又隐隐燃烧着两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暗火焰。
那是被强行压抑、扭曲到极致的某种……信念。
这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达到了诡异的统一,神圣的铠甲被污秽与死气缠绕,象征纯净的银发映衬着深渊般的眼眸,极致的寒冷中孕育着毁灭的火焰。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从神圣壁画中堕入地狱的冰雪战神,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源自深渊的诅咒低语。
克伊特在距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雨水同样冲刷着他银色的发丝和圣洁的面容,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如同磐石,将那侵袭而来的刺骨寒意与不祥死气稳稳地隔绝在外。
“索托……” 克伊特的声音穿透雨幕,清越依旧,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直抵灵魂的沉重。
“『凛冬骑士』索托。”
他浅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对方那双冰蓝死寂的瞳孔,仿佛穿透了那层厚重的寒冰,看到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手持巨剑、誓言守护骑士圣殿安宁、如同移动堡垒般令人心安的凛冬要塞守护者。
曾经高洁傲岸,以凛冬为名,守护一方安宁的北境之壁……
“这就是你最终找到的选择吗……”
克伊特的声音不高,却在雨声中清晰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敲打在冰面上的重锤。
“为何会沦落至此?成为这……以他人性命为食粮的『黑骑士』?”
『黑骑士』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空气之中。
索托那冰蓝色的死寂眼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冰冷的波纹。他紧抿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笼罩全身的、如同实质般翻滚的绝望寒气,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
沉默。
只有冰冷的雨声,敲打着铠甲,敲打着废墟,敲打着这片死寂的土地。
过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在此地凝固。一个嘶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铁片在摩擦的声音,才艰难地从索托的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破碎般的冷硬:
“等死……还是……活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死寂眼眸穿透雨幕,死死地“钉”在克伊特身上,那两点微弱的幽暗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
“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诅咒……一点一点……啃噬血肉……消磨意志……最终……像那些老家伙一样……在绝望和痛苦中……化作一捧……连名字都会被遗忘的……灰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与他原本的信念产生重大冲突语气颤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