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定位:喝几杯够劲的烈酒,让音乐麻痹神经,然后找个角落,把满腹心事像吐烟圈一样缓缓散出去——他想借别人的单身派对,给自己办一场无声的告别。
邝美菊的闺蜜们围拢过来,言语间带着试探与挑逗,显然邝美菊在介绍时,给他打上了“潜在男友”的标签。从她们碎片化的对话里,宋明宇听到的是那个年代这群人特有的空虚:比较着谁家新买的别墅带室内泳池,抱怨着出国购物时信用卡的额度限制,谈论着某个刚起步、听起来天花乱坠却毫无实质的“大项目”。他们的生活仿佛一场永不停歇的攀比,在奢华与迷茫中打转,核心却空洞无物。
派对主角,那位留美二代,很快将气氛推向更疯狂的境地。不知从何处叫来的“小公主”们穿着火辣,随着架起的钢管扭动身体。这在2006年底的内地,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场面。而随着酒精与音乐的催化,行为愈发黑暗:对女性的轻慢玩弄,对地位稍低者的肆意灌酒,权力与金钱带来的阶级撕裂感,在欢声笑语下赤裸裸地上演。泳池的水光映照着这些扭曲的身影,宋明宇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与抗拒。
他终于感到格格不入,悄然退到远离泳池的阴影处,端着一杯威士忌,望着窗外的城市灯火。
邝美菊跟了过来,酒杯轻晃:“怎么样?够疯狂的吧?等你结婚,我也给你办一个?”她试图用玩笑掩饰试探。
“我就不用了。”宋明宇摇头,“忙什么呢,最近?”
“这不是忙着变美,忙着减肥。”她嗔怪地瞥他一眼,“哦,事业啊?投了几笔小钱,还没见着收益。国内项目说起来大,投进去又觉得虚。还不如就花我爹的呢,省心。你呢?”
“嗨,别提了。过完年我爸给我找了个班上,你说扯不扯?”
“扯,真他妈的扯!”邝美菊嗤笑,“就你,还朝九晚五?顶多俩月!我爸是不是想把你往仕途上推一推?那玩意儿可累心了,比干企业还他妈费劲……说真的,为啥不接受我爸那笔感谢?要是我,二话不说!你们是不是……有点提防着我爸了?”她话里有话。
宋明宇不接这茬。
她晃着酒杯,身体微微靠过来,语气是惯有的吊儿郎当,半真半假:“哎,别工作了。咱俩岁数也不小了,我看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结婚了,你说呢?”
宋明宇看着泳池那边光怪陆离的景象,听着那些空洞的喧闹,心中去意更坚。他喝掉杯中残酒,语气平淡无波:“结婚?是呀,也该结婚了。好,准备准备……”
他始终没提庄颜。他太了解邝美菊,忘不了她大闹公寓、闯到咖啡店当众羞辱Rose的往事。在一切落定前,他必须保护好庄颜,不受任何形式的惊扰。
邝美菊对他模糊的应允感到一丝满意,对他今晚异常的柔和与低迷产生了掌控错觉。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说:“对了,我小姨也回来了,领着那两个小老外。过年我得带他们去北京、上海逛逛,哎呦,这减肥减的,逛商场都没劲儿了……”
“小姨”两个字,像根敏感的针,猝然刺入宋明宇最微弱细密的神经。墨尔本海边那个混乱、羞耻的夜晚,那份让他最终选择逃离的抗拒感,瞬间复活。这个消息,像最终的判决词。
此刻,面对邝美菊言语中不言放弃的暗示,感受着这个派对无处不在的浮夸与撕裂,回想那个偷东西的农村老汉带来的现实重力……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在他心里完成了最后一次冷静的切割。
他来此,本因对模糊的未来心生恐惧与犹豫。但现在,他得到了最清晰的答案:我不属于这里,我必须尽快与身边这个女人,与这种生活彻底切割。
我要结婚了。和庄颜。
过正常的,稳稳当当的日子,和正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