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总是遮掩面目的神秘面具,此刻清晰可见,而且,面具上竟然新添了一道细小的裂痕,从眉心一直延伸到鼻梁,让她的虚影看起来平添了几分破碎和凄美。
“铜棺未闭……”
青白交织的虚影口中,清晰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警告。
阿毛看得目瞪口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虚影,这两个阴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盏诡异的灯,那枚跳出的血铜钱,还有这判官般的老头……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将他死死地笼罩其中。
“双魂灯只能燃四十九天。”
那判官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
随着话音落下,驼背老人猛地抬手,指尖如枯枝般抠向自己的脸颊。
阿毛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扯开来。
那是一张腐烂的假面。
假面与老人的皮肤贴合得异常紧密,边缘已经渗入了血肉,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融合状态。
此刻,它被老人强行撕下,出布帛撕裂般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某种腐败肉类的恶臭。
假面落地,像一块破败的皮革,上面还沾着几根灰白的胡须。
而假面之下,露出的那张脸,却让阿毛的血液瞬间冻结,灵魂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那张脸,与他一模一样!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嘴唇,甚至连脸上那几颗不显眼的小痣,都分布在完全相同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幻象?还是说,这个驼背老人,竟然是另一个自己?不,不可能!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左眼的眼窝却是空的,塞着一枚古旧的铜钱。
铜钱不大,边缘磨损严重,正中间那个方孔被塞进了肉里,随着老人“我”
说话时的轻微动作,那铜钱竟在里面微微转动,出“嘎啦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不是塞在眼窝里,而是嵌在活生生的骨肉之间。
“想让他们真正复活,需要三样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刺阿毛的心脏。
真正复活?煜霄和泠霜?那两个阴魂?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阿毛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疑问如同破堤的洪水般涌出,却找不到一个答案的出口。
就在他震惊、恐惧、无法思考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凄厉的夜枭啼叫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那声音如同利刃,割裂着夜幕,也割裂着阿毛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浑身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供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原本看起来坚固厚实的桌面,不知何时,底部边缘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伴随着轻微的“咔哒”
声,整个桌面竟从中分开了,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不大,约莫半尺高,一尺见方,里面却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这些东西静静躺在那里,却仿佛带着各自的故事和沉重的过往,散出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最上面的是一块深红色的布料,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看不清是什么的污渍——那是胡三娘的红盖头。
阿毛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似乎与这荒寺、与那“半座酆”
有着某种联系,是一个悲剧的角色。
旁边是一截毛茸茸、颜色灰白的东西,上面似乎还能看到几根断掉的绒毛,带着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那是雪狐的断尾。
狐尾?这又是什么来由?是祭品?还是某种契约的象征?
再往下,是一个巴掌大小、边缘有些模糊的铜镜,镜面布满铜锈,几乎无法映照出任何影像,只残留着一点冰冷的触感——这是小道士的铜镜。
小道士?又是谁?这些名字和物品,像一个个无形的绳索,将阿毛越缠越紧。
然后是两只小巧的绣鞋,鞋面上绣着已经褪色的花朵,针脚细密,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愁——那是二妞子的绣鞋。
二妞子……又一个名字,又一个仿佛被命运碾碎的灵魂。
阿毛的目光在这些物品上扫过,心脏越来越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