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旬,女帝归朝,端临荣主亦随驾而归,上尊知其曾同叛匪行有逆悖之举,自是怒不可遏,便也无顾其荣主颜面,当众狠狠掴了他一掌,随后便亲为斥令,将他禁足于荣主府中。
次日,花非若在朝会上与群臣商定南方重理诸事,并亲书诏令南司免税一年,以休养民息。
朝后花非若又独留了丞相商言其他。
“陛下已有意兵举凛州?”
“朕已召归四军诸帅,备此一役。
而今司州逢难,北司虽不及南司祸重,却也为战事所摧,民心惶惶,安抚之事不可懈怠,除非万不得已,莫动此方民粮。”
“老臣明白。”
“眼下容瑛既已逃往凛州,战事已将不远,近输善州存粮备战,沧州途远留为后备。
此辎重输运之事便交由丞相筹谋。”
“遵命。”
丞相遂受命告退而去。
处理了大半日的庶务,花非若便趁这难得一刻空闲与慕辞入后园去闲走片刻。
“你这几日总心事沉沉,回到宫中也不见好好休息。
再这样下去,怕是又要症了。”
慕辞温然叮嘱在侧,花非若依之回神,虽仍为一笑,却也不似往常那般轻松了。
“如今身在帝位也无可奈何了,好在梁笙说我底子不错,不然可能也就真成个严重的问题了。”
健康的身体总是一切行动的根本。
就他目前这样健康且也算得上是精力充沛的状态,应着这国中诸事有时都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就更难设想要是一副病弱之躯当会如何了。
怕是早就葬身乱势中了吧……
自慕辞认识他起,他从来都是以一副轻松之态应对诸事,此刻却也不再藏掩得住那流露态色间的疲乏了。
慕辞实在很想为他分忧,可他的身份毕竟不便于过多干涉前朝之事。
“哟,难得见贺云殊那两人出来露面嘛。”
慕辞顺他视线瞧去,果然在前面的花圃间瞧见了贺云殊与林隐真那两个湫宁宫的昭郎。
林隐真哀然而叹,“虽说良胥平日里脾气大了些,有时的确有些烦人,可毕竟在同一处宫苑里相处了这么久……”
贺云殊静静听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难得见你们两人会单独出来散心。”
两人惊然回头,竟不知女帝与容胥是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
“臣郎参见女帝陛下!”
两人匆忙跪礼,异口同声。
花非若却笑着在石桌边坐下,“都起来坐吧。”
“谢陛下……”
“说来怎么不见良胥在此,他平日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
孰料他才不过随口这么一问,那两人便像是受了多大惊吓似的,脸齐刷刷的一阵惨白。
见此一状,花非若也怔,“怎么了?”
“回陛下,良胥他……已经……”
原安君谋叛,韩绪既为其子又岂能独存。
慕辞见他神色为惊,心中也不免一落。
他竟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
花非若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突然听得一道死讯,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何人……动的手?”
那两人彼此相看了一眼,也不知该当如何作答。
花非若也笑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他不在的时候,这宫里除了上尊还有谁有权利令杀一位良胥。
“什么时候的事?”
“回陛下,就是二月初,洵南城中事传入京城之时……距今已一月有余……”
韩绪罪为叛臣之子,被杀时自是被贬为庶人之身,拖于后巷乱棍打死,尸体亦被弃于乱葬岗中,无牌无位,好不凄惨。
而贺、林这两人亦是亲眼目睹了韩绪惨死全程,是以至今心有余悸,每每看着他曾居的宫室心中总不免生怖,故才两两结伴到外头来以免自取心神不宁。
原本花非若是想散心才出外来走这么一圈的,不想反倒更听了一道哀讯,心中更是沉重不已。
虽然他至今为止已经在这个时代待了快两年,从里到外的都差不多适应了,然于生杀之事,他心里始终还是没法接受这个时代的残酷规则。
“是我忽略了此事……”
慕辞陪着他走在回往昭华宫的深巷里,此时浓云卷成天间稠絮,蒙得光色灰暗沉沉。
“即便不是上尊动手,依照国法他也必死无疑……”
毕竟他的生母谋叛之罪已实,而韩绪又非似林轸之状,尚能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说到底,从韩荏包藏祸心、意欲谋叛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注定了被她送入宫中的韩绪结局也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非若,即便你心存慈念不忍杀生,可国法如此,谋叛本就是株连九族之罪,你难道还能为了怜存一人之善而置镇国法规于不顾?”
慕辞所言之理他又岂会不知……
在这个时代的规则之下,到底还是他的想法不合时宜。
花非若回到昭华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