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许不知,但梁笙却明白上尊为何说他不配拥有那双眼睛。
从她第一回见到韩绪时便已察觉,韩绪的那双眼睛生得像极了上尊的亡夫萧长英。
尽管除此之外他们两人再无半点相似之痕,可仅凭这三分相像便足以勾起上尊对亡夫深深的夙念。
是以在先前相安无事时,上尊有时亦会留韩绪在舒和宫中奉茶闲聊,以窃观故人之影。
想来也是此由,才令上尊不忍看着那双相像的眼睛再度为死亡所掩,故而不惜先将其挖去。
想及如此,梁笙心中亦是起伏难平。
她实在恨极了那个女人的狠毒!
“难怪还要在此特意作一封石法坛,不然怕是难以抚平良胥惨死的怨气。”
梁笙一语,又令贺云殊心中毛,怯怯回头瞧了瞧那块突兀的立在庭院里的封石。
那足有半人高的封石之下压着的,便是当时韩绪被挖眼留下的血迹之所在。
韩绪生前最爱重的便是他那出众的容颜,却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挖去了最漂亮的双眼,在他引以为傲的脸上留下了可怖的血洞,再被拖去那道宫门之外,沐浴在绝望的痛苦与恐惧中被乱棍活活打死。
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贺云殊都仿佛还能听见他的惨叫。
“已经过去的事,郎主还是不要耽于其中为好。”
贺云殊收回眼来,沉沉蹙着眉头,而目光中亦是难掩的悲伤。
“即便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这样被活活打死,常人心中亦不免悲痛,何况我与良胥毕竟也相识了那么久……”
梁笙站起身来,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一卷针谱,递给了贺云殊。
“这套行针之法,乃是我自行钻研所得,与寻常针法截然不同,亦只针对于特殊疾症。”
贺云殊接来针谱,疑惑的瞧向了梁笙,“针对于特殊疾症?”
“这套针法或许未必能投于实用,却可作医术研习之用。
郎主若有兴趣将这套针法学透,定可大有进展。”
“原是如此,多谢梁大人。”
递给了针谱之后,梁笙便收起了医箱道辞。
贺云殊送行梁笙至院门时,和花非若与慕辞正好照面。
贺云殊匆忙欲将行礼,却被女帝抬手先止了。
“此来打扰二位医术论道了吗?”
“微臣方与郎主检过药方,正要回了。”
花非若听罢点了点头,“朕与容胥来为韩氏的灵位进一炷香,别无他事,二位尽可随意。”
道罢此句,花非若便与慕辞入了庭院。
贺云殊站在洞门旁瞧着女帝背影。
“女帝陛下……”
贺云殊循声回眼瞧向梁笙,却见梁笙原也望着女帝走去的方向,似欲有何言,却到底默然未语,终而轻轻一叹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