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殊详述了这段时日之状。
五月廿一那日,吕奉进逼寝中欲激花非若疾进而谋害,花非若虽当时未动,却还是在人走后症起吐血,幸而梁笙在场,及时行针稳住疾况。
然而事况并未安稳,那时上尊已离山而去,吕奉便矫传储君谕令动兵围了祭宫。
“当时俞官人叮嘱我在寝中守好陛下,她便独身出外,想寻条暗途下山,也是万幸之至,竟遇见了云君,便悄悄引了云君来到寝殿,而陛下昏睡并不知状。”
在此之后,俞惜便请二人带陛下离山,她则留在祭宫拖延状况。
“我随云君方入山林,便见高处祭宫火光漫天……”
言至此时,贺云殊不住哽咽了一下,“围宫士兵急于救火,纷纷涌入禁围,我与云君方能趁隙自暗径逃离祈山。”
离山之后,云凌本有意北去凛州,向镇北侯求援,而花非若却意往流波山。
此往南行路途虽遥,却更易得解症之药,是以南渡阜水之后,南方平原山林之间常有良药为治,亦能在沼地之中寻得缠金蛇,再辅以梁笙曾授他的那套针法,一路之间也稳得花非若血疾未,便于七月中旬来到了曲延山中,又沿脊而进流波山。
“殿下可知曲延山与流波山界间的竹林中那座守山庭?”
慕辞点头,“四年前我还曾随陛下同探而往。”
“那处庭院十分灵奇,陛下之疾照说已难症愈,却入那庭中后,竟有好转之兆。
原先在祈宫之时,陛下已是卧疾难起,而在守山庭中,陛下却几可行止如常,故有时我也不必紧日守在陛下身旁,可出行于外采药寻材。”
事之日亦是如此,由于要进到流波山深处寻药,是以贺云殊交代过花非若一日药饮详细后,便于卯时一早就出门去了,却逢大雨淋山,便一直耽搁到了夜里仍未得归。
便也就在那雨夜中,他被一群黑衣杀手迫至丛林深处,将为所杀之际才为乔庆抢救而归,摆脱杀手之后,两人亦是当夜便赶回了寒竹林中的守山庭,却已不见花非若与云凌身影。
听言至此,慕辞的心霎又为一盆凉水浇透。
“臣在找到贺公子之前,亦在白日里先去了那处竹林庭院,其日偏西,约近申时,就已不见人影,方才追寻踪迹找入流波山中。”
慕辞静静听着乔庆之言,亦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揣思其间状况。
“如此说来,非若大约也进了流波山,不然那群杀手何以追入,又袭云殊……”
“当是如此,且臣在这几日间亦曾前往山中仔细查探,山中所落踪迹应当就只那日夜里迎战的几人。”
慕辞起身来踱步窗下,“倘若他已能恢复行止如常,当不会被人轻易擒住……何况他身边尚有云凌在护……”
起先哪怕只是一丝捕风捉影的猜测,都不能阻挡他犯险重回琢月寻取那一丝线索,而今既他已知晓他已几乎就在自己眼前,那前方即便是罗刹阻道,他也定要向之索求此人。
于是慕辞即刻便引轻骑入山,顺曲延之脉循而登深,中途自然路过了四年前曾有所遇的那片乱葬岗,然而此处已不见故人之影,守墓人的小屋已然荒废,荒地之间却多出了一座无名的坟茔。
原本他还想来寻那老者问问这山中近况,却见如此,便也只能在坟前留酒一壶,稍供祭灵,而后便继续探寻入深,也期望能在途间再寻得些许蛛迹。
时天公不美,又降大雨,山中骑列披雨而行,慕辞循着记忆里的旧途找到了那片竹林。
时过数年,这片竹林却仿佛定格在纷尘之外,容他眼中所见的一切皆与昔年无异,甚至雨中的那条绕庭小溪也依然浮漫着薄薄的轻雾。
乔庆走在旁边为慕辞撑着伞,而慕辞却突然在那跨溪的竹桥前停住了脚步。
看着前方熟悉的竹栏小栅,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与他同来探寻的时候。
一直以来,他总模糊不知自己究竟是从何时起对那个人动得情深,而此刻来到这扇门前,他却骤然明了了什么,也方想起似乎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便已为其人动心,否则怎会不论他走到哪里,他都情愿跟着……
“一念魔消一念魔,半生缘劫化因骨……”
听得慕辞喃喃自语了什么,乔庆转眼瞧去,就见之略然出神的蹙着眉,却辨不明那眼中究竟是何意态,似是惶错,又仿佛恍然,却忧沉着又不乏几许惶恐。
“殿下……”
慕辞回神,急忙收住眼中不安,快步走入庭中。
正堂的门在雨中大敞,而屋里却既不见那幅画像,也不见那似名为“九途罗”
之物,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如寻常屋舍的摆设,却显然有着交斗的痕迹。
慕辞下意识来到屋里的竹榻前,一只草枕斜落榻下,此间仿佛都还萦绕着一股浅浅的药息。
“非若……”
慕辞伸手抚过榻中褥絮,视线在屋中遍扫,又见一旁歪斜的竹案上落着点滴血迹,心腔里立马纠了一痛。
与此同时,韩尹亦带着随众于此屋之外,庭院周旁细细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