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已经带着隐约的热意,却未能驱散御书房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
这份焦虑,并非来自国事,而是源自一位帝王对退休生活的强烈憧憬。
光庆帝已经一晚上没睡好了。
他这会忙完国事躺在宽敞的龙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这些年宝妞处理朝政时的娴熟身影。
无论是外交调停,还是新政推行,宝妞都展现出了远超他想象的能力和智慧。
他看着她在朝堂上游刃有余,看着她提出的政策利国利民,看着她将大洲国一步步推向更辉煌的顶点。
他自己心中那份想要撂挑子的冲动就越发强烈。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陪婉儿吃喝玩乐了。
自从当了皇帝。他也好久没有真正地放松过了。
每天忙的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每天重复批奏折、议国事等事,曾经茂密的头发都秃了好几撮,黑眼圈比谁都重。
他想去民间走走,去看看大洲国百姓真正过的小日子。
他想去游山玩水,体验诗人般的惬意生活,比如写写诗,画个画,仗剑走天涯。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外面天还没完全亮,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光庆帝就悄悄起了床。
他没有叫福全,自己简单梳洗一番,便径直朝着福星宫慢慢走去。
他知道这个时间,宝妞肯定已经在处理公务了。
这孩子啊,比他还勤奋。
来到福星宫内,果然灯火通明。
宝妞一身简便的常服,正伏案批阅一份关于各地学子选拔的奏章。
她眉心微蹙,显然在认真思考。
“宝妞啊……”光庆帝走进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故意的疲惫和沧桑。
宝妞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有些惊讶:“父皇?您怎么来了?”
她看外面天还没亮,又瞧见光庆帝眼底的乌青,心里不由得一紧,以为是国家发生了什么大事。
光庆帝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
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卖惨:“哎,宝妞啊,父皇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啊。”
宝妞皱着眉小脸严肃,放下笔,关切问他:“父皇你是身体不适,还是有什么烦心事?”
光庆帝摆了摆手,故作痛苦地说:“烦心事?何止是烦心事。是心事,天下的大事,都是父皇的心事啊!”
他顿了顿,可怜兮兮的说:“你瞧瞧父皇这头发,才五十出头,几乎都快掉光了。以前啊,父皇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呢。现在,哎……”
他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顶,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宝妞忍俊不禁,看她父皇一大早过来卖惨,她得做个好观众不让他失望。
宝妞很配合说:“哪有,父皇乱说,在我心里父皇英武不凡,乃天下楷模。”
“楷模什么啊!”光庆帝失笑摆手,“楷模也是累出来的!父皇当皇上这么多年,每天睡都睡不饱,晚上失眠更是家常便饭。”
“这国家越强大,父皇的压力就越大啊。生怕一个不小心,辜负了百姓,辜负了列祖列宗。”他叹了口气,眼中竟真有几分湿润,也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心酸。
他接着道:“父皇这一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你母后了。她嫁给父皇这么多年,父皇几乎没有好好陪过她。她年轻时喜欢游山玩水,喜欢品尝各地美食,可父皇呢?一直被这身龙袍困在宫里,哪里也去不了。”
光庆帝说着,声音都带着哽咽:“如今大洲国海清河晏,万民安乐,这一切都是你宝妞的功劳。父皇想着啊,趁着父皇还能走得动,想陪你母后出去走走,去看看这大洲壮丽的山河,去尝尝民间地道的美食。她这辈子,跟着父皇吃了太多苦,也受了太多委屈。”
他越说越伤情,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宝妞啊,父皇是真想歇歇了。这皇位,父皇是坐得一天不如一天开心,一天不如一天精神。”
“你看看你,年纪轻轻,却比父皇更有魄力,更有远见。这大洲国的未来,在你手上,肯定会比在父皇手上更加辉煌。”
光庆帝起身走到宝妞面前,拉起她的手,语气恳切得近乎哀求:“宝妞,你父皇老了,真的老了。这大洲国,是时候交给你了。”
光庆帝偷偷在大腿上拧了一下,流出几滴眼泪故意抬起头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