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阎家饢饼,黄金路(上)(4 / 4)

他搬出当年在农场向那位沉默的民族老师傅艾尼瓦尔偷师学艺的记忆,每一个动作都力求还原。

黄泥炉膛是找胡同口修车铺老李头砌的,位置、大小、通风口的角度,他蹲在旁边比划了整整半天,反覆强调:“李师傅,这火候,差一丝,饢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崭新的復兴牌三轮车被於莉推回来,阎解旷和大哥阎解成一起动手,叮叮噹噹地焊接铁皮、加固架子,把它改造成一个能移动的饢坑平台。

阎维华放学回来,偶尔会站在厨房门口看一会儿。

他看著父亲赤裸著精瘦的上身,汗珠沿著嶙峋的脊背滚落,双臂用力地揉搓著巨大的麵团,那麵团在粗糙的案板上被反覆摔打,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空气里瀰漫著小麦粉发酵的微酸和一种陌生的、带著炙烤焦香的异域气息。

阎解旷偶尔抬头,撞上儿子的目光,想挤出一个笑,那笑容却乾巴巴地凝固在脸上。

维华总是飞快地移开视线,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地钻进自己房间,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负担。

“爸……你真要去卖这个”终於有一次,在阎解旷把最后一块写著“阎家饢饼,正宗天山味”的硬纸板招牌钉在车篷上时,维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著迟疑和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对“丟脸”的敏感。

阎解旷钉钉子的手一顿,锤子差点砸到手指。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篤定:“嗯。爸没別的本事了。就这点手艺,是在西北实打实学来的。饢,是好东西,顶饿,耐放,香。”

他指了指案板上几个烤得金黄、撒著芝麻的成品,“尝尝刚出炉的。”

维华看著那金黄的饢饼,又看了看父亲被炉火映得发红、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的脸,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了,作业多。”

他转身要走,脚步却又停住,背对著父亲,肩膀微微缩著,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挤出一句含糊的话,“……那地方,听说挺乱的。”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屋。阎解旷站在原地,手里还攥著那把锤子,锤头冰凉。

他看著儿子紧闭的房门,心里也像堵了一块刚出炉的饢,滚烫,却沉重得难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