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人寻来三名曾任职兵部文书的老兵,连夜仿制账册。
夹页之中,混入一页伪造金箔,内容只写一行字:
“抚恤银三万两,经手:内侍线,代号‘残烛’。”
当晚,她亲自将账册交至清饷司,声言“新证出土”
,并悄然放话:“有老奴代主领饷,藏于宫墙深处。”
风声如羽,却疾如惊雷。
当夜三更,宫中传出消息:两名低阶太监因“私传文书”
被杖毙,尸体未经验查便火化。
表面看是肃清内廷,实则——是有人在灭口。
而真正的情报,早已顺着太监之间的暗语口耳相传,在深宫底层悄然蔓延:
“……十三人里,还有五个活着。”
“……他们在听,也在等。”
“……赤焰的债,快到清算的时候了。”
牛俊逸得知消息时,正立于东宫外巷口。
他仰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朱门,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真正的风暴,不在朝堂,不在兵部,而在那片无人敢提的幽暗宫墙之内。
而下一步——该有人,正式向皇帝请求:让遗孤,查遗账。
他转身离去,衣袍拂过青石,无声无息。
可整个京城,已悄然屏息。
第318章:影动于光
宫门初启,天光未明。
牛俊逸踏出金銮殿时,朝霞正撕开浓云一角,如血泼洒在琉璃瓦上。
他立于汉白玉阶前,衣袖微动,未有半分得意之色,唯有眸底暗流翻涌——棋子已落,局已破冰,但真正的杀机,才刚刚浮出水面。
方才大殿之上,他跪奏请设“遗属查账使”
,语调平稳,字字如钉:“赤焰一案虽已尘封,然忠魂未安,遗孤流离。
今有百姓自呈交抚恤账册,内有宫宦代领之嫌,若朝廷置之不理,恐寒天下忠义之心。
不如特设查账使,由赤焰遗孤轮值巡查六部放,既彰天子仁德,亦试百官清浊。”
满殿文武默然。
皇帝捻着佛珠,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久久不语。
——这不是请旨,是逼宫。
明面上是为遗孤争权,实则是将一把刀,轻轻架在了那些藏于宫墙深处的“影子”
脖颈之上。
皇帝最终未允,只道“再议”
。
可牛俊逸早已料到。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道圣旨,而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足以惊动沉睡的毒蛇。
于是他转身步入东宫,于讲学间隙,执卷轻叹:“昔年先帝最信‘内帷耳目’,十三人如影随形,监察九重。
然今之耳目,不知为先帝守陵,还是为今人遮眼?”
语毕,满堂寂静。
太子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滴坠于纸上,晕开如血。
他抬眼看向牛俊逸,眸中惊疑未散,却已藏不住震动。
那一夜,他独坐东宫书房,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太子亲赴御前,躬身奏道:“儿臣思之,遗孤查账,非但无害,反可试百官忠奸。
若有人心虚阻挠,其行可疑;若坦然受查,则清者自清。
不妨试之,以观天下人心。”
皇帝凝视太子良久,终是点头:“准。”
圣旨一下,朝野震动。
牛俊逸缓步走下宫阶,风拂衣袍,冷峻如刃。
宫墙之内,暗流奔涌,无数双眼睛正透过朱门缝隙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那些本该死去的人,此刻已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们藏了十几年,却在他一句“耳目”
之后,开始坐立难安。
他在宫门外停下,麴云凰一袭玄衣立于梧桐影下,眉目如霜,却藏不住眼底一丝灼热期待。
他走近,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
“我们没动他们。”
“是他们自己,把影子投到了光里。”
她眸光一颤,随即抿唇冷笑。
——好一招借势而行。
不是她去寻真相,而是让真相,因恐惧而自曝其形。
当夜,城西旧宅,麴家祠堂。
烛火摇曳,牌位林立,尘香弥漫。
她独坐于祖宗灵前,手中金箔温热如活物,三十七个名字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她凝视良久,终将它重新封入灵犀琴腹,暗格合拢,如封一纸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