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王舅母告辞,前头又有丫鬟喜滋滋匆匆而来,说是老爷打发人送了信儿来。
贾母高兴不已,一边厢接了信笺,一边厢又传送信的小厮入内。
大丫鬟琥珀忙送上老镜,贾母展信扫量几眼,顿时喜形于色,道:“老爷说了,六月中便能回!”
众姑娘闻言,俱都喜之不尽。其后贾政身边儿的小厮入内,贾母捡着寻常话儿问了半晌,那小厮一一作答,听闻贾政一切顺遂,贾母等这才放下心来。
凤姐儿有意上眼药,便笑着与贾母道:“看来傅姨娘将老爷照料得极好,老太太这回能放下心了。”
贾母笑着含混应下,扭头一瞥,果然便见王夫人面色不虞。
凤姐儿顿时心下得意,巴不得贾政早点儿领着傅秋芳回来,到时候,一个年老色衰、一个青春靓丽,一个衔玉而生、一个文曲星降世,啧啧,定有的是乐子瞧了!
不一刻,王舅母起身告辞。王夫人、迎春、探春去送,凤姐儿身子不便,干脆与黛玉、宝琴、湘云等一并回转。
兜转到荣庆堂后过了穿堂,眼看粉油大影壁在前,凤姐儿忽道:“我怎么听说林丫头这两日便要起社”
黛玉闻弦知雅意,笑着左右一瞥,道:“你们瞧瞧,我还怕惊扰了凤姐姐呢,谁知人家倒要不请自来。”
凤姐儿心绪极佳,笑道:“我也不好整日憋闷在房里,前日王太医还说,须得多走动走动。怎么说我也是总裁,这等乐事可少不了我!”
黛玉等笑着应下,只催着凤姐儿后日早些来。
至初五日,果然起了社。宝玉这日又往夏家而去,临行前听闻园中熙攘不止,问过小丫鬟才知诸姊妹又起了社。
宝玉顿时怔神,盖因至今也无人告知他起社之事。心下失落之余,又想起王夫人所言:“你如今也是当了爹的人了,可不好再跟姐姐妹妹们一起胡闹。”
宝玉心下悲凉,又被麝月接连催促,这才蔫头耷脑出了仪门,乘车往夏家而去。
大观园里,桃社自是热闹不已,美中不足的是宝姐姐早早回了薛家老宅。
一日欢聚,待散去时,香菱才随着黛玉回了潇湘馆。入内便急匆匆将那半阙桃词奉上,笑道:“上回大爷听闻姑娘作了桃诗,便忍不住也作了半阙,偏生要我补全。我哪儿来的那般才情少不得,要请姑娘劳动一番了。”
黛玉下意识接过,不容她说些什么,香菱已掩口笑着飘然而去。黛玉追之不及,瘪嘴笑了笑,这才低头看起纸笺来。
但见其上写道:一夜东风,吹醒桃,春到人间。趁月朗风柔,扁舟一棹,绿波渺渺,影珊珊。洞里有天,天涯有路,风月莺终古闲。惜春去,怕桃结子,冷落神仙。
好个沁园春!黛玉略略思忖,便笑着摇头。这半阙里已藏着转折,只怕下半阙定会悲凉不已,也难怪陈斯远不往下写了。
顺势便想起那日被陈斯远轻薄的情形来,黛玉不禁俏脸儿泛红,错非隔着鞋底儿,只怕便要原地抠出个洞来藏进去才好呢!
黛玉遐想半晌,虽心下不大信神佛之说,却也趁着没人,偷偷合掌祷词,只盼着陈斯远一切顺遂,此科登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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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意便到了初八日。这日陈斯远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白日里四下游逛,又早早歇下。
这日上至邢夫人,下至宝琴,连薛家老宅的宝钗都打发人来送了物件儿来。或是请的符箓,或是送的香囊,又有各色实用物件儿。
知陈斯远要调养精神,因是众人都是坐坐便走,无人敢搅扰。
又有贾母发话,明晨打发贾琏送考。
陈斯远一一答谢过,入夜早早安歇,翌日丑末便起。用过早饭,待拾掇齐整,方才在几个丫鬟护送下出了仪门,乘车直奔贡院而去。
验名、搜检等不再赘述,陈斯远寻了自个儿的考房,订了雨棚、撂了横板,卷了被子又呼呼大睡起来。
直到铜锣三响,有小吏举着题目四下游走,陈斯远方才精神饱满地起身。他也不急着瞧题目,一边厢拾掇齐整了,一边厢摆弄小锅子煮了一碗鸡丝面,吃饱喝足方才去瞧那题目。
谁知不看不要紧,一看就乐了,盖因当先一题他见过、做过,正是黛玉那日所出‘切切偲偲怡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