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喷洒着水雾。
他头也没回,声音透过缭绕的水汽,显得有些飘忽。
“下次……区里开几个重点项目推进的协调会时,如果碰到了宏远集团的负责人,我会顺嘴提一下这个城南项目进度的问题。”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文竹纤细的枝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郑建国听,“提醒他们注意一下社会影响,该履行的责任要尽快履行。”
郑建国的心里微微一动,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由李科长这种级别的人在那种场合“顺嘴一提”
,分量远比他打十个电话要重得多。
然而,他这点转瞬即逝的乐观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李科长的下一句话彻底按了下去。
李科长转过身,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清醒:“但是,建国,你心里也要有数,别抱太大希望。
这种事,我们敲敲边鼓可以,但最终解铃还须系铃人,补偿款的放,最终还是得靠开商自己的意愿和他们的内部流程。”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郑建国心中刚燃起的那点火苗。
他彻底明白了。
李科长这是在给他画一条清晰的界线:我可以帮你用领导的身份敲打一下,让你师出有名,但这只是“帮忙”
,不是“负责”
。
事情办成了,是你的功劳;办不成,也别指望科里会为了你去跟一个大企业彻底撕破脸。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支持,也是一层最安全的自我保护。
郑建国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但更多的却是对这种体制内生存法则的了然。
他知道,李科长没有错,换做任何一个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的人,大概率都会是同样的选择。
指望别人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工人去冒不可知的风险,本就是一种奢望。
他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理解与感激的表情,对着李科长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科长,我明白了。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嗯,去忙吧。”
李科长挥了挥手,重新转向了他的文竹。
郑建国轻轻带上门,将那一方“宁静致远”
的世界隔绝在身后。
走廊里的光线比科长办公室里要明亮得多,也冰冷得多。
他刚才在李科长那里得到的那句“顺嘴一提”
的承诺,就像一颗在寒夜里划过的火柴,有过一瞬间的光亮,但很快就熄灭了,剩下的,只有更深的寒意和呛人的硫磺味。
他知道,这条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走。
从领导办公室回来,他没有立刻投入到那份“天誉华庭”
的档案里去。
他先是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清醒。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面的日历上,静静地思考着自己的节奏。
这件事,急不得,也慢不得。
逼得太紧,会让王经理那边产生逆反心理,索性耍起无赖;彻底放任,又正中对方下怀。
他需要的是一种持续的、温和的、却又如影随形的压力,像水滴石穿一样,慢慢磨掉对方的耐心。
于是,他拿起了手机。
他没有选择打电话,因为电话里的声音可以伪装,借口可以信口拈来,挂断后便了无痕迹。
而信息不一样,白纸黑字,出去就是一份记录,一种无声的凭证。
他打开与王经理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不疾不徐地敲击起来。
“王经理,您好,我是规划局的郑建国。
冒昧打扰,只是想关心一下,关于城南项目拆迁工人的补偿款优先放事宜,贵公司的内部流程走到哪一步了?工人们都盼着呢,还请王经理多费心。”
他逐字逐句地检查了一遍。
没有一个质问的词,没有一丝催促的火气,通篇都是“关心”
、“请问”
、“费心”
这样的客气话,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例行询问的姿态。
但这份客气背后,却藏着不容忽视的潜台词:我盯着呢,领导也知道了,别想蒙混过关。
点击送后,他便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上,不再去看。
直到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他的手机才“嗡”
地一声轻微振动。
解锁屏幕,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