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只是不轻不重地提醒了一句:
“嗯,项目推进我们自然是放心的。
只是今天会上那些工人,你也看到了,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情况都不太好。
工人们那边都眼巴巴地等着呢,希望王经理这边能体谅他们的难处,抓紧一些。”
他把“抓紧一些”
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王经理更加热切的保证:“一定一定!
郑局您体恤下情,我们都明白,我们一定加快,一定加快!”
又客套了两句后,郑建国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回寂静,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映出他自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摇了摇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唇边溢出。
他太清楚了,王经理的满口答应,不过是缓兵之计。
他知道光靠这么一通不痛不痒的电话催促,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对方该拖还是会拖,该找的借口一个都不会少。
但是,该做的姿态还得做。
日子,就像办公室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移动,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周一的工作报告,他把关于城东地块的潜在风险用更严谨的措辞标注了出来;周三的部门例会上,他听着各科室汇报那些按部就班的进度,脑子里却总会跳出协调会上工人们那一张张布满愁容的脸。
转眼,日历又翻到了周五。
郑建国的办公桌上,文件来了又走,红头的文件带着上级的指示,普通的a4纸上是下属的请示。
他那只紫砂茶杯里的茶叶,已经从清晨的碧螺春换成了下午提神用的铁观音,茶水续了一遍又一遍,早已失了原有的香气,只剩下一抹淡淡的苦涩。
万物都在流动,唯独关于宏远集团补偿款那件事,像被冻结了一样,依旧是死水一潭,没什么动静。
那通打给王经理的电话,现在回想起来,真就像一颗投入了沼泽里的石子,除了当时“噗通”
一声响之外,只荡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就被那粘稠、无边的沉寂彻底吞没。
王经理那边,既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派人送来所谓的“项目台账资料”
,更没有任何关于补偿款审批流程的片纸只字。
那份口头上的热情,仿佛是上个世纪生的事。
郑建国心里那股压抑着的无名火,开始像炉子里的炭,表面看着平静,内里却越烧越旺,渐渐烤得他五脏六腑都焦灼起来,慢慢转为了一股沉甸甸的着急。
他批阅文件时,笔尖偶尔会停在半空,目光穿透纸背,失神地望向窗外。
楼下是川流不息的城市动脉,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忙。
而那几十个工人呢?他们被卡在了一个停滞的节点上,动弹不得。
他脑子里反复盘算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再去催?他甚至能想象出王经理在电话那头更夸张的热情和更圆滑的借口。
催得太紧,暴露了自己的底牌,显得自己这边急功近利,反而会让对方更加有恃无恐地拿捏住他的心态。
可若是不催,这件事难道就任由它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被遗忘在角落里吗?
他很清楚,他这个坐在办公室里的人都如此焦急,那些等着救命钱的工人们,只会比他更急上一百倍。
但作为目前唯一的斡旋中间人,他这张脸,这副姿态,就是工人们信心的来源。
他面上必须得稳住,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周五下午,临下班前的最后一小时,办公室里只剩下文件翻页的沙沙声和挂钟秒针规律的跳动声。
那“咔哒、咔哒”
的声响,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上。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那份沉甸可闻的寂静让他感到窒息。
他合上面前的文件,站起身,刻意避开了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座机——那代表着官方,不适合说家常话。
他踱到窗边,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手心,给了他一丝冷静。
他滑动屏幕,在长长的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名字。
“工人老张”
四个字,没有职位,没有前缀,却显得格外沉重,像是一份没有签收的责任书。
他看着楼下晚高峰的车流汇聚成一条条彩色的光带,城市即将进入休憩的时刻,而有些人的夜晚,注定无眠。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烦闷压下,拇指坚定地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迅接起,听筒里立刻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孩子们的嬉闹声,女人的说话声,还有锅碗瓢盆清脆的碰撞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却也反衬出这份等待的残酷。
“喂?哪位?”
老张的声音透过喧嚣传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像是扛了一天重物后卸下担子的沙哑。
“老张,是我,郑建国。”
郑建国刻意放缓了语,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