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撰写关于“鸿运来饭店火灾事件”
的补充报告。
他用最客观、最冷静的笔调,将消防队的初步结论、店主的陈述以及现场的情况,一字一句地敲了进去。
在报告的末尾,他加上了一句:“该饭店为李家村补偿款项异常流水的关联方,此次火灾导致相关账目物证完全灭失,建议后续调查予以关注。”
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把火,不仅是毁灭证据,更是对他,对所有试图揭开盖子的人的挑衅和恫吓。
但眼下,最重要的线索断了,就像一条奔涌的河流突然遇到了悬崖,凭空消失了。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却也有一股倔强的怒火从心底烧起。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他退缩吗?
他知道,只能从其他方面继续调查了。
既然流水的线头被烧断,那就回到源头去。
那天晚上,办公室的同事都走光了,整层楼只剩下他这一盏灯还亮着。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映照着他孤单而坚毅的侧脸。
他又把那份厚厚的、李家村上报的补偿名单拿了出来,摊在桌上,台灯的光圈将纸张照得雪白。
这一次,他不再是仅仅寻找明显的错物,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看似平静的雪地上寻找最细微的踪迹。
他反复核对每个名字、身份证号、户籍地址和补偿金额。
那些有疑问的地方,他之前已经用红笔标出过一次。
现在,他换了一支更细的蓝黑色钢笔,在那些红圈旁边,写下更详尽的备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郑建国就开着他那辆半旧的桑塔纳,驶向了李家村。
他没有提前打招呼,他要的就是一次突袭。
车子驶入村口,道路两旁是新旧交替的民居,一些老旧的砖瓦房旁边,赫然矗立着几栋贴着光鲜瓷砖的三层小楼,显得有些不协调。
而村委会,则是村里最气派的一栋建筑,白色的二层小楼,门前还有一个小广场,飘扬着一面崭新的国旗。
郑建国把车直接停在了村委会大院里,出清晰的刹车声。
他推门下车,一眼就看到了正从楼里走出来的村主任李卫东。
李卫东显然也看到了他,脸上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堆起了满脸热情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哎呀!
这不是郑科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来来,快屋里坐,外面日头晒。”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络地伸手想去揽郑建国的肩膀。
李卫东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着一件po1o衫,领子立着,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土皇帝般的掌控感。
郑建国不动声色地侧了半个身子,避开了他过于亲热的动作,只是礼貌性地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李主任,早。
我过来核对一下补偿名单上的一些细节。”
他的语气平淡而公式化,瞬间就给李卫东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
李卫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
他引着郑建国进了自己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亲自给他泡了上好的龙井,茶叶在玻璃杯中舒展开来,清香四溢。
然后,他又掏出一包“中华”
,抽出一根递到郑建国面前。
“郑科长,来,抽一根,提提神。”
郑建国没接烟,甚至连茶杯都没有碰一下。
他只是将自己带来的那个厚厚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了李卫东那张足以当床睡的红木办公桌上,出“啪”
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像一声信号。
“谢谢李主任,我不抽烟。
我们还是直接开始吧,时间宝贵。”
李卫东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
他讪讪地收回烟,自己点上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脸上微妙的表情。
“行,行。
郑科长是实干派,我们全力配合。”
郑建国打开文件夹,把他熬了一夜整理好的问题清单拿了出来,上面用红蓝两色笔迹标注得密密麻麻。
“李主任,我们一项一项来。
关于王建军户,名单上显示补偿面积12o平,但据我们了解,王建军老人三年前就已过世,其子王大强户籍也已迁出,按规定……”
村主任回答得很流利,几乎是滴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