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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所有的材料,像指挥官布置沙盘一样,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铺开。
左手边,是代表“官方”
说辞的文件:李家村上报的补偿方案、村民签字的领取名册、土地性质的评估报告。
每一份都格式工整,印章鲜红,看起来天衣无缝。
右手边,是他搜集到的“反证”
:那张荒地的照片、他在地图上圈出的红色地块、记录着村民闲谈的笔记、以及那份核心的、笔迹可疑的收据。
两堆材料,黑白分明,仿佛楚河汉界。
他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任由苦涩的液体刺激着味蕾和神经。
他的大脑在高运转,手指在这些碎片化的线索之间来回移动,试图将它们彻底串联起来。
他拿起一支红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着逻辑图。
从“李铁柱”
的收据出,拉出一条线指向李卫东的笔迹;从荒地的照片出,拉出一条线指向补偿名单上的虚假描述;从连片的土地出,拉出一条线指向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利益图谋……
无数的线索在他脑中交织、碰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早已敲过。
倦意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狠狠地泼在脸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驱散了睡意,让他重新变得清醒。
回到办公桌前,他看着那张逐渐成型的逻辑图,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浮现。
他知道,要让这条证据链完美闭环,他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一个能亲口证实这一切的,来自内部的人证。
而那个在村口饭店里,被李卫东威逼利诱、按下红手印的“李铁柱”
,就是他计划中的突破口。
可“李铁柱”
已经消失了,那家饭店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唯一的线索,就是找到那天在场的其他人。
接下来的两天,郑建国动用了一切他能动用的资源。
他先是以核查工商档案为名,从县工商局调取了“鸿运饭店”
的注册信息和员工备案名单。
名单很短,只有寥寥七八个人。
他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地、一个一个地进行背景排查。
他现,大部分员工都是李家村或附近村庄的本地人,与李卫东有着千丝万缕的乡里关系,直接接触他们,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马伟,一个来自邻省的年轻人。
档案显示,他在这家饭店只工作了不到半年,就在火灾生前不久离职了。
一个外地人,关系网简单,又在关键时间点离开,他无疑是最佳的突破对象。
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郑建国通过跨部门的协助请求,辗转联系上了马伟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才终于要到了一个手机号码。
那个周五的傍晚,郑建国没有回家,而是将车开到了单位附近一个僻静的公园停车场。
他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但只是夹在指间,任由青烟袅袅升起。
他看着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反复斟酌着开场白,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种面对未知的紧张。
他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嘈杂的电视声和小孩的嬉闹声。
“喂?哪位?”
一个年轻而警惕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你好,请问是马伟吗?”
郑建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官方,不带任何威胁性,“我是县里负责处理善后工作的人员,想向你了解一下之前鸿运饭店的一些情况。”
他撒了个谎,一个善意且安全的谎言。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郑建国甚至能听到对方刻意压低了呼吸的声音,连背景的嘈杂声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吞噬了。
过了好几秒,马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已经变得僵硬而疏远:“我……我早就辞职不干了,饭店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我只是想做个例行了解。”
郑建g国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声调里的那一丝颤抖,“特别是关于饭店失火那天……”
“那天我正好休息回老家了!”
马伟几乎是抢着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像是生怕说慢了就会被怀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