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白汽腾起间,林默看见老厨子用铁勺在笼布上快划着什么,"
民国二十六年冬月,他在东来顺切羊肉片,为赌十块大洋剁了自己指头。
"
暮色突然暗了下来,林默现何雨水不知何时趴在八仙桌上睡着了,鱼汤在碗沿凝成琥珀色的冰凌。
何大清往何雨水身上盖了件棉袄,转身从梁上取下一柄裹着油布的厨刀。
"
腊月初八送灶神,王崇山带着巡警来查账。
"
何大清用刀尖挑起灯芯,火光突然窜起三尺高,老厨子突然用刀背猛敲灶台,惊得梁上母鸡掉下一片羽毛。
"
你爹娘没死在南方。
"
何大清压低的声音像砂锅底的火炭,"
上个月我在广安门菜市,看见个戴灰绒帽的卖烟人,虎口有块朱砂记"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面粉星星点点落在灶台上。
砂锅里的鱼汤咕嘟作响,何大清用铁勺搅着汤面,忽然转头对正在剥蒜的林默说:"
上回你带来的土布,还有富余的没有?雨水要做新被面。
"
林默手里的蒜瓣啪地裂成两瓣:"
前些日子都给您了,何叔。
我娘说今年棉花遭了兵灾"
"
布庄的蓝印花布,经纬线该是二十股棉纱。
"
何大清舀了勺鱼汤浇在窗台上的薄荷叶上,蒸汽裹着腥香漫过屋檐,"
你上个月拿来的那匹布,纬线掺着美国杜邦公司的人造丝。
"
灶膛里爆出个火星子,何雨柱抄起葫芦瓢往灰堆里泼水:"
爹您又魔怔了,人林家"
"
去年开春我在大栅栏瑞蚨祥扯过一丈蓝布。
"
何大清用铁勺敲了敲砂锅沿,震得汤面波纹乱颤,"
那布浸水后泛的是靛青色,你带来的布泡水却褪出橄榄绿——这种染色法,只有中央被服厂染伪装布用过。
"
何雨水踮脚从晾衣绳上扯下块蓝布:"
是这个吗?我昨儿拿它垫鸽子笼了。
"
夕阳穿透布料,经纬间果然闪着军用防潮涂层的微光。
"
这料子看着厚实,实际是美式军毯的边角料。
"
何大清突然掀开蒸笼,白汽腾起间,案板上的面团已经得老高,"
布庄要是有这等货色,早被联勤总署的人包圆了。
"
何雨柱抻面的手顿了顿,面剂子在他手里拉成银丝:"
您是说林默哥他爹娘"
"
吃面!
"
何大清把铁勺往面盆里一插,转身去掀咸菜缸的石头盖子。
林默看见老厨子后脖颈的皱纹里沁出汗珠,在秋日的阳光里泛着油光。
"
前年腊八,我在东安市场遇见你爹。
"
何大清突然开口,酒气混着五香蚕豆的味道弥漫在厢房里,"
他穿着美式派克大衣,袖口露出半截欧米茄表链——正经布庄掌柜可戴不起瑞士军用表。
"
"
那天市场里在抓金圆券黑市贩子,稽查队的摩托车横冲直撞。
"
何大清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硬的救济饼干,"
你爹的大衣下摆被铁丝网勾破,露出内衬缝着的防弹绸——这种料子只配给剿总司令部的高参。
"
林默盯着窗棂上挂的玉米棒子,忽然想起娘总把账本藏在晒干的枸杞堆里。
何大清啃了口饼干,碎屑掉在补了一半的蓝布上:"
你爹临走时给了我张名片,说是庆丰布庄的。
"
"
可那名片背面,"
老厨子突然压低声音,"
印着中央信托局运输科的暗码。
"
"
明日寿宴,你扮作帮厨。
"
何大清往咳嗽了一声,"
王崇山要吃四腮鲈鱼,得现去什刹海凿冰。
"
五更天的梆子声还在胡同里飘着,林默已经跟着何大清来到了什刹海。
冰面泛着铁青色,十几个苦力正在凿冰窟窿,哈气在棉帽檐上结出白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