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风吹过破窗,"
当年有个小娃娃,跟着他爹在营里长大,最爱趴在帐外听琵琶。
有回他爹弹《九里山大战》,他听得入神,摔进了泥坑里,哭着喊爹抱"
壮汉的刀"
当啷"
落地。
他踉跄两步,扶住供桌残柱,指节捏得白:"
你你怎么知道?"
老瞎子的指尖抚过琵琶背的裂痕:"
那年腊月,你了高热,说胡话都喊着阿昭别怕。
你娘用体温给你焐身子,我去军医营讨了药。
后来后来有人说你是奸细之子,要拿你问罪。
你娘抱着你在雪地里跪了半夜,求将军网开一面"
"
住口!
"
壮汉突然吼道,可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娘早死了,我爹我爹被他们砍了头,挂在城门上晒了七日!
"
老瞎子的手停在弦上。
他想起那个雪夜,他被押着去刑场监斩,远远看见个女人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个裹红襁褓的娃娃。
女人的头上插着支银簪,是他亲手给夫人打的——当年夫人难产,他求遍了城里的郎中,最后抱着夫人的尸跪在雪地里,说"
阿昭,爹带你回家"
。
"
你娘临终前,把你塞进了草席里。
"
老瞎子的声音颤,"
她塞给我半块锁片,说等阿昭大了,告诉他,他爹不是奸细,是被奸人所害。
"
壮汉扑通跪下,双手捧起老瞎子的脚:"
爹,是我不孝。
那年我才七岁,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军中的伙夫。
后来我逃出来,跟着山大王劫粮,他们说我手狠,推我做了二寨主。
可我总梦见娘的红棉袄,梦见爹的琵琶声"
老瞎子的手抚上壮汉的脸。
这张脸已被刀疤割得不成样子,可那眉骨的弧度,和阿昭小时候画在泥地上的"
爹"
字,分毫不差。
"
阿昭"
他轻声唤,"
让爹摸摸你的耳朵。
你小时候总爱往灶膛里塞瓜子,烫着了左耳朵,肿得像个红馒头。
"
壮汉的肩膀剧烈颤抖。
他突然解开带,散开浓密的黑——左耳轮上,果然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像朵褪色的桃花。
庙外的风突然大了。
巧儿举着个破灯笼跑进来,灯笼里的火苗映着她惊恐的脸:"
爷爷,那些叔叔他们怎么都跪下了?"
老瞎子抹了把泪,把琵琶递给阿昭:"
阿昭,弹《阳春白雪》吧。
你小时候最不爱听这个,说像春天的溪水,没劲儿。
"
阿昭接过琵琶,指尖却在弦上顿住。
他想起第一次听爹弹这曲子,是在府里的牡丹园。
爹说,《阳春白雪》不是给凡人听的,是给心里还存着善念的人听的。
那时他不懂,只觉得这曲子软绵绵的,不如《十面埋伏》痛快。
可此刻,他的指尖触到琴弦,往事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被卖去军营那天,爹塞给他的半块锁片;想起在刑场外,娘用身体护着他时的体温;想起这些年当山贼,他让手下不许抢老妇人的米,不许欺负放牛娃,原来都是因为因为他心里还藏着个叫"
阿昭"
的孩子,藏着爹教他的"
仁"
字。
"
叮——"
一声清越的琵琶响,惊飞了檐下的寒鸦。
《阳春白雪》的调子漫出来,像春风化开冻土,像溪水漫过石滩。
阿昭的手指越弹越快,他想起爹说过,这曲子最妙的是"
小阳春"
,要弹出雪化后的暖,要弹出冰裂时的脆。
山贼们围坐在火堆旁,有人悄悄收起了刀。
二当家的摸出怀里的酒葫芦,却又放下了——他想起上个月抢的老妇人的米,其实够自家吃三个月;想起前日杀的那个货郎,其实只是个想给女儿买糖人的爹。
"
寨主,"
三当家的凑过来,声音哑,"
要不咱散了吧?"
阿昭的琵琶声突然一转,弹起了《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