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北有座乌岩山，山脚下住着个老猎户，常跟人说后山有个"

鬼雾峡"

。

那峡口窄得只容一人过，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不是饿死在里头，是迷了心窍，变成白乎乎的影子，在雾里打转。

这日晌午，有个穿青衫的书生背着书箱过来。

他姓陈，是去省城考举人的，路过乌岩山，偏要抄近道。

"

什么鬼雾峡？"

他把书箱往肩上一颠，"

我陈生读了十年圣贤书，岂能信这些乡野怪谈？"

老猎户急得直搓手："

小秀才，那雾不是寻常雾！

我亲眼见挑货郎的进去，转个弯就撞树；前年张铁匠的儿子追兔子，再没出来——"

"

老人家莫要吓唬人。

"

陈生笑着拍拍腰间玉坠，"

我这玉是长命百岁的老坑玉，雾再凶能吃了我不成？"

说罢甩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进了峡口。

刚进峡，雾还淡些，能看见两壁青黑的岩石。

可走不上半里，雾忽然浓得化不开，像被人兜头泼了盆浆糊。

陈生眨眨眼，眼前的路没了，只余白茫茫一片。

他慌了神，伸手去摸，却触到湿冷的石壁——原来不知不觉走到崖边，再往前半步就是深谷！

"

哎呦！

"

陈生踉跄后退，脚底一滑，整个人顺着碎石滚下斜坡。

等他摔在一片软泥里，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抬头望去，雾还是那样浓，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扶着棵歪脖子树站起来，忽觉脖颈凉——不知何时，周围飘着好些白影，影影绰绰，似人非人，正围着他打转。

"

鬼！

"

陈生吓得腿软，书箱"

啪嗒"

掉在地上，经史子集撒了一地。

那些白影却不过来，只在雾里浮着，像是被风吹动的纸人。

他攥紧了腰间的玉坠，壮着胆子喊："

我是读书的陈生，路过此地，求诸位行个方便！

"

话音未落，雾里传来一声轻咳。

陈生循声望去，见雾中站着个老者，白披散，脸上布满皱纹，双眼却闭得紧紧的。

"

小友莫怕。

"

老者声音沙哑，却像山涧流水般清亮，"

这雾里的白影，都是从前迷了路的人，心没定住，才成了雾的一部分。

"

陈生这才现，老者虽然闭着眼，走路却稳当得很，脚不沾草，杖不磕石。

他试探着问："

老丈怎知？"

"

我是雾行者。

"

老者用竹杖点了点地面，"

在这峡里走了五十年，闭着眼比睁着眼还熟。

"

原来这老雾行者本是山脚下猎户的儿子，二十岁那年进峡打猎，迷了路。

他慌得乱撞，撞在石头上昏过去，再醒时现自己竟能"

看"

见雾里的路——不是用眼，是用耳朵听风从哪边来，用鼻子闻哪块土是潮的，用手摸树身上的苔藓哪边新。

后来他便留在峡里，给迷路的人指道，眼睛却慢慢瞎了。

"

小友刚才摔的那下，倒让我听见了。

"

老者笑起来，"

你脚步重，心也重，像揣了个擂鼓的瓮。

"

他转身往雾里走，竹杖在前面划出"

笃笃"

的响，"

跟我来。

"

陈生忙捡起书箱，跟在后面。

奇怪的是，跟着老者走，雾好像变薄了些。

老者走得慢，却从不出错，遇到岔路便停一停，侧耳听会儿风；过了溪涧，便蹲下来摸水草，说："

左边水凉，是活水；右边水臭，绕着走。

"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雾忽然散了些，露出一线天光。

陈生抬头，见前面是片松树林，林子里有间草屋，檐下挂着串干辣椒，灶膛里飘出炊烟。

"

到了。

"

老者推开柴门，"

我住这儿，你且歇着。

"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