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从明日起,我教你。”
明月泪如雨下,重重叩。
此后半年,王羲之倾囊相授。
他教得奇特,不多讲理论,而是让明月看他写字——看他如何呼吸,如何凝神,如何将一生的悲欢都化入笔端。
明月学得也奇特——他不能问,只能看,只能悟。
奇怪的是,这种沉默的教学,反而让他领悟了更多言语无法传达的精髓。
永和十一年春,王羲之病重。
临终前,他将明月叫到床前,递给他一方古砚。
“这是我王家祖传的砚台,伴我四十年。”
王羲之气息微弱,“你跟我时间最短,却最懂我的字。
记住,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你的字,终要有你自己的魂。”
三日后,书圣薨逝,举国哀悼。
出殡那天,明月捧着那方古砚,在送葬队伍的最后。
葬礼完毕,人们才现,那哑巴笔奴已不知去向。
岁月如梭,转眼二十年过去。
王羲之的字越珍贵,仿作也层出不穷。
这年,会稽新来了一位刺史张大人,是出了名的书法爱好者和收藏家,尤其痴迷王羲之。
张大人到任不久,就听说本地有个怪人,住在兰亭附近的竹屋里,以抄经为生。
人们叫他“哑书先生”
,因为他从不出售作品,也从不与人交流,有人送他纸笔,他就抄部经书回赠,写的竟是一手极似王羲之的好字。
张大人立刻来了兴致,微服前往。
竹屋简陋,门开着,一个青衣中年人正在案前写字。
张大人悄悄走近,只看一眼就惊呆了——那字迹,与王羲之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又有所不同。
王羲之的字飘逸如仙,这人的字却在飘逸中多了一分苍凉,笔画间有种说不出的坚毅。
“先生可是王右军后人?”
张大人忍不住问。
中年人抬头,眼中是乎年龄的沧桑。
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摆摆手——原来真是个哑巴。
张大人不甘心:“先生的字,深得书圣神韵,可否为张某写一幅?”
哑书先生只是微笑摇头,继续抄经。
张大人悻悻而归,却不死心。
他打听到哑书先生每月十五会去王羲之墓前祭扫,便决定那时再去求字。
月圆之夜,张大人带着上好的文房四宝来到王羲之墓前。
果然,哑书先生正在那里清扫落叶。
“先生,”
张大人恳切道,“我非为附庸风雅,实在是家母寿辰将至,她一生最敬仰王右军,若能得一幅仿右军字的《孝经》为寿礼,平生愿足矣。”
哑书先生——正是当年的明月——闻言微微动容。
他想起王羲之生前最重孝道,那部《孝经》不知临摹过多少遍。
明月终于点头,接过纸笔。
他在墓前石桌上铺开纸,月光如水,洒在纸面上。
他磨墨的动作依然如二十年前一样沉稳,只是背影已不再年轻。
笔落纸上,如蛟龙出海。
张大人屏息观看,只见那字迹初看是王羲之,细看却别有风骨——那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是沉默中积蓄的力量,是孤独中磨砺出的坚韧。
写到“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时,明月眼中泛起泪光。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恩师,想起了这半生的孤寂与坚守。
最后一笔落下,明月在末尾小心地题上“弟子明月沐手敬摹”
八字。
张大人震撼不已:“你你就是那个笔奴明月?王右军最后的弟子!”
明月微微一笑,向王羲之墓碑深深一揖,转身离去,消失在月光中。
第二天,张大人派人去竹屋酬谢,却现已是人去屋空。
案上留着一幅字,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却在原帖旁多了一行小字:“师形易,师心难。
师心易,师魂难。
吾师之魂,在山水之间,在生死之外。”
从此,再无人见过明月。
只有他的字偶尔在民间出现,每一幅都让人想起那位书圣,却又分明是另一个灵魂的倾诉。
多年后,有采药人在深山中见过一个白老者在瀑布下以水为墨,以石为纸,写的字与自然融为一体。
问他姓名,他只是笑笑,指指心,指指天,不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