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得如同水银,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这脆弱的存在。
最恐怖的是风。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空气流动,轻轻拂过他的元神。
“呃——!”
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痛猛地攥住了陈白榆的全部意识!
那感觉绝非肉体上的切割,而是更本质的、仿佛存在本身正在被强行撕扯分解的酷刑。
那微风哪里还是风
分明就是神话传说中在九天之上毁灭一切的罡煞飓风!
每一次“吹拂”,都像是有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刮擦、切割、研磨着他的元神本体,要将他这刚刚凝聚、尚未稳固的形态一点点凌迟处死。
世界充满了尖锐的噪音,那是物质粒子最基础的碰撞,此刻却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他的意识震散。
光线也变得刺眼,每一缕都像钢针,扎入他感知的最深处。
脆弱!无力!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淹没了他。
方才觉得肉身是束缚。
此刻才明白,那亦是这世间最坚固、最温柔的堡垒。
而现在堡垒被他自己亲手推开,将最柔软的内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残酷的天地之间。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缕微不足道的物质世界波动都带来濒临毁灭的恐惧。
他的元神在这恐怖的压迫下瑟瑟发抖,光芒明灭不定。
仿佛随时都会像肥皂泡一样,“啪”地一声彻底崩碎,消散于无形。
回归!必须立刻回归!
求生本能发出了最尖锐的嘶鸣。
那刚刚才挣脱的、被他视为藩篱的沉重肉身,此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那是唯一能庇护他的港湾。
陈白榆的元神雏形再不敢有丝毫耽溺于所谓的“自由”。
拼尽全部力量,如同被狂风暴雨击打的雏鸟,挣扎着、哀鸣着,循着那一点尚未断绝的因果联系,仓皇地投向下方那具安静盘坐的肉身。
试图逃离这无所不在、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物质压迫。
世间犹如浩瀚苦海,人在其中浮沉。
肉身如同漂泊小舟。
魂儿则是舟中旅人。
唯有用小舟承载着旅人,才能向着彼岸缓缓航行。
若是没了肉身这渡世之舟。
陈白榆那只是初具形态的元神终究只是风中残烛,没机会在这现实物质世界的茫茫苦海里生存多久。
而幸亏陈白榆各方面属性是同步增长的,那并非偏科战神的肉身属性足够稳稳控制住元神。
事实上现在的元神雏形,连主动脱离出窍都尚且做不到。
哪怕陈白榆不主动去尝试收回元神,它也会在出窍到一定程度还没完全离开肉身之前,被肉身的引力重新吸回去。
而当陈白榆主动去收回元神时。
这个过程就被提前,并且速度更快。
此刻,肉身律动着特殊的力量。
轻易就将试图脱离的不听话元神狠狠的拽了回来。
那初生的、躁动不安的“元神”,如同刚刚点燃的烛火,被无形的、源自血肉本身的力量牢牢束缚在躯壳之内。
每一次试图向外探出的冲动,都被更强大的生命磁场所牵引、压制,最终只能在这具堪称完美的物理形态内回荡、流转。
这种感觉很奇妙,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被强行纳入正轨的约束感。
就像汹涌的洪水被导入坚固的河床,虽不得肆意泛滥,却能因此积蓄起更磅礴的力量,奔流向前。
整个过程没有法门,全凭直觉。
似乎只是意念微动,那弥散出去的元神雏形便如潮水般缓缓回缩。
最终不再狂野地试图“冲破”,而是如一层温润的光晕轻柔地包裹着肉身。
内外交汇,达成一个动态的平衡。
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浮现。
就像一个漂泊在外的旅人,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家中,得以卸下了满身的疲惫与风霜。
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涌出的踏实与安宁,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只剩下自己与心跳的对话。
元神回归肉身的瞬间,陈白榆甚至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低鸣,那大抵是精神与肉体重新契合时产生的共鸣。
不过……
元神终究是隐约出窍过一部分。
所以随着肉身与元神的变化波动平息,也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全新感觉开始缓缓浮现。
那是元神曾经“看”到过的视角。
此刻依旧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