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只听朱由检用一种叙述旧事的语气说道:“朕这里有一笔账,你听听,看算得对不对。”
“你的船队,要求所有出海的商船,都必须悬挂你郑家的令旗。一面旗,盛惠白银两千至三千两不等。仅此一项,一年收入,便不下两三百万两。”
郑芝龙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那点兴致勃勃的火焰,瞬间被掐灭了七成!
这是他郑家安身立命的核心机密,是绝不对外人道的潜规则,皇帝竟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而,这只是开始。
“你垄断了福建至长崎的航路,丝绸、白糖、药材,概莫能外。倭国的银,吕宋的货,经你之手流入大明。两头抽利,一年所得,亦在三四百万两之上。”
朱由检的手指,在舆图上从福建轻轻划向了东洋,“所以,你一年的进项,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八百万两白银。这个数字…朕的户部,一年也收不上来。”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重如泰山狠狠砸在郑芝龙的每一根神经上,他只觉得浑身发冷,额角再次有冷汗渗出。
“陛下……”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朱由检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为了保住这门生意,你的布置也算周全。”皇帝的手指,点在了台湾与福建之间。
“航路,你舍弃了传统的琉球中转,开辟泉州至长崎的七日直航,能减少三成的运输损耗。很聪明。”
“护航,你有‘五虎游击舰队’常驻台海,用三桅炮舰在外围警戒,用更为灵活的鸟船编队运输核心货物。这套战术,连荷兰人的盖伦船队也屡屡吃亏。”
“最让朕感兴趣的,是你的情报。”朱由检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幽深的眸子再一次落在了郑芝龙的脸上,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你依托江南的盐商驿站,建立了一张从苏杭货源地到你闽南老巢的情报网,十二日内,消息必达。郑卿,你告诉朕,你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这一问,哪里是想知道缘由。
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你郑芝龙有多少家底,值几斤几两,朕这把天子之秤,早已称量得一清二楚。
郑芝龙的自信豪情乃至那份枭雄的悍勇,在这一刻被这轻描淡写的一称压得粉碎!
如果说皇帝知道他的收入,尚可归结为锦衣卫密探遍布天下之功,他尚能理解。
但连他的航线优化,舰队战术配置乃至他隐藏得最深.与盐商勾结的情报网络…这些都是他郑家集团最核心最机密的运作细节!皇帝竟然了如指掌,甚至比他手下的一些大管事还要清楚!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的船队里,有皇帝的人!他的账房里,有皇帝的人!他以为固若金汤的安平镇,甚至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中,都可能有皇帝的眼睛!
他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提线木偶,得意洋洋地表演着,却不知那牵动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线,自始至终都握在那高踞御座的帝王手中!
无孔不入!
冷汗终于不再是渗出,而是大颗大颗地从他的后背上冒了出来,瞬间浸湿了内衫,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手脚冰凉,几乎无法维持跪姿。
郑芝龙竭力抬起头,看向那个年轻得过分的皇帝,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