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斑,不敢献丑。”
他这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过去,他眼中的倭国是生意场,是需要用炮火和金钱去打交道的地方。
他看到的是长崎的港口、平户的商馆,是那些和他一样在刀口上舔血的倭人海商,是他麾下船队与松浦、萨摩等藩主之间复杂的贸易往来与利益纠葛。
可方才,皇帝陛下那轻描淡写,却直指核心的几句话,让他看到了一片他从未触及过的风景。
那风景背后,是国家,是政治,是深藏在一个国度肌体之下的经济命脉,是驱动这具庞大躯体运转的血液与骨髓。
这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一个海商或者说海盗王的认知范畴。
朱由检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放下了茶盏,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像是一记板子敲在郑芝龙的心上。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所知的,是海面上的风浪,是看得见的船与货,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
皇帝停顿了一下,给了郑芝龙一个消化的时间。
“而朕,想让你看到的是驱动这风浪的…洋流。”
洋流?
郑芝龙心中一凛,他听懂了这个比喻。
风浪再大,也只是表象,真正决定航向与一切的,是那看不见摸不着,却拥有无穷力量的深海洋流!
“这数月来,”朱由检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朕已命锦衣卫协同东厂,并暗中联合了数家与倭国有旧的商号,细查了所有存于档库之中,自成祖年间以来的所有勘合贸易卷宗。甚至……”
他话锋一转,“朕亲自审问过几个月前,长崎来使的那几名随员。”
郑芝龙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锦衣卫!东厂!
这两个代表着皇权最阴暗最锋利一面的恐怖机构,竟然被用在了这种地方?
它们不是应该用来监察百官,弹压不法,或者在战场上刺探军情的吗?
什么时候,它们开始做起了商贾细作的活计?
还有,亲审来使随员?这更是闻所未闻!邦交之事,何等体面,天子君王,竟然会亲自屈尊,去从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口中,一点一点拼凑关于异国风物的图景?
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君王的体统和行事逻辑!
一个帝王,难道不应是端坐于九重之上,听取臣子们的奏报便可吗?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继续说道:“朕将他们所有人的供述、见闻、账本,大到一船货物的盈亏,小到一碗茶的价格,全部汇集于一处,互相印证,去伪存真。最终,才在朕的脑海里,拼凑出了朕想要的这幅图景。”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御案上轻轻敲了敲,笃,笃。
“倭人,或者说他们的上层阶级,极度需要我大明的三样东西。”
“其一,生丝。”
郑芝龙精神一振,这是他的老本行,他自然清楚无比。
只听朱由检的声音继续传来,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江南的湖丝,他们称之为‘白丝’,视若珍宝,愿意为之付出重金。但你可知,这‘白丝’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