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没心思跟东林党磨嘴皮子——
他知道光靠争论定不了事,连夜派快马去徽州,把好友阮大铖请了来。
阮大铖本是天启朝的“阉党”
成员,当年被东林党排挤得罢官回乡,心里早憋着一股气,跟东林党算是旧怨深仇。
如今听说有机会跟老对手斗一斗,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到南京就没歇着:
白天带着厚礼去拜访那些中立的官员,把“拥福”
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
晚上又让手下人在街头散布流言,说潞王“暗通北方顺军”
,把局势搅得更复杂。
连秦淮河上的画舫里,歌姬们唱的曲子都掺了新词,隐晦地帮着两方造势,整个南京城都浸在这股拉扯的氛围里。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东林党在军事实力上根本不是马党的对手——
江北三镇的总兵虽各有心思,高杰等着保兵权,刘良佐揣着观望的算盘,黄得功还在犹豫,却都已经松口,愿意接受凤阳总督马士英的调遣,连各部的布防图都送到了马府。
东林党虽说占着兵部的几个虚职,尚书、侍郎的名头喊得响亮,手里却没有一兵一卒,想跟马党抗衡,只能寄希望于地方势力能站在自己这边。
如此一来,握着江西部分兵权的总督袁继咸,还有在湖广能调动乡勇的巡抚何腾蛟,就成了双方都想争取的关键,说客们带着厚礼,快马加鞭往江西、湖广赶,把两条路上的驿馆都住满了。
连南归的御史们都分了派:
陈良谟等十一人攥着“福王为近支”
的理由站朱由崧,王章等十二人捧着“潞王贤德”
的奏疏挺朱常淓,平日里同朝为官、一起在城隍庙歃血为盟的同僚,如今在都察院走廊见了面都冷着脸,连颔致意都省了,各自忙着往各州府写信拉人站队,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像要炸。
唯有李邦华始终没表态。
他躲在江西的书房里,案上堆着没批阅的文书,却没心思翻看,只看着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打转,一片接一片落在青石板上,心里跟明镜似的:
崇祯皇帝向来强势,哪会轻易让旁人夺了皇位?
况且前些日子听逃难的商人说,闯贼已经被灭,八旗兵也在北方吃了大亏,那“乾德”
年号,大概率是朱由检自己同意改的——
大明又不是没有一帝两年号的先例,明英宗朱祁镇不就用过“正统”
和“天顺”
吗?
他才不想掺和南京的立君之争,若是那些人真敢私立朝廷,拆了大明的摊子,以乾德皇帝的性子,说不定哪天就会派大军平了南直隶,到时候不管是站福王还是站潞王,都是灭顶之灾,不如守着江西这方地,看看局势再说。
李邦华的猜测半对半错。
如今北方朝堂上,确实是朝廷诸臣在负责南方事务,他们对着舆图指点江山,还以为江北三镇的总兵们仍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每月按时着粮饷,便觉得能随时调遣这些兵马。
却不知道那些总兵早暗地里跟南直隶通了气,高杰收了马士英的军械,刘良佐得了江南盐引的好处,只瞒着北方,一边继续拿着朝廷的粮饷养兵,一边坐看南北两边博弈,等着哪方占了上风,再彻底倒向哪边。
听了王章的问话,袁继咸几乎没犹豫,手掌在桌案上轻轻一拍,语气斩钉截铁:
“袁某食大明俸禄多年,自然要做大明的忠臣,绝不可能北上投降贼人!”
可话锋一转,他又皱起了眉,指尖点了点案上的江西舆图,语气里满是无奈,
“只是江西兵力实在不足,左良玉的人走后,九江、南昌的守军加起来不到五千,地方守备更是空虚,连县城的衙役都得帮着巡城。
若要真刀真枪守御,得请南京那边下旨募兵,至少要三万人才够撑住防线,还得预先支取三个月的粮饷——
没有粮,就算招来了兵,也留不住人。”
这话不是推诿,是江西实打实的困境,他望着王章,眼神里满是恳切,没兵没粮,就算心里想效忠,也没半点底气跟北方抗衡。
王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暑气蒸透了般,尴尬地搓了搓手,指腹蹭过掌心的汗,黏糊糊的。
圣旨?
他根本拿不出来——
如今别说潞王还在杭州没动静,连势头最盛的福王都没正式称帝承制,哪来的正经圣旨?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放低些:
“圣旨暂时没有,但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