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带着另一名年轻纪检干部小周,拐进了一条更窄、更泥泞的岔路。
路两边是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显得比村口那些贴着瓷砖的新房破败许多。
张定坤的皮鞋陷进泥里,溅起的泥点沾湿了裤脚。
他皱着眉,目光锐利地扫过两旁的土坯房。
这条岔路格外泥泞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湿土、牲畜粪便和陈年腐朽木头的混合气味。
走到一户格外低矮、院墙都半塌的屋子前,张定坤停住了脚步。
院门半掩着,里面传出断断续续、压抑的咳嗽声,还有极其微弱的啜泣。
他示意小周跟在身后,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院子很小,杂乱不堪。
一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泥水里啄食。
屋檐下,一个干瘦的老汉蜷缩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身上盖着看不出颜色的旧棉絮。
他满脸皱纹,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头花白杂乱。
此刻正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出压抑的呜咽。
看到陌生人进来,老汉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惊恐,随即爆出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光芒。
“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啊!
可算有人来啦!”
老汉的声音嘶哑凄厉,挣扎着想从藤椅上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张定坤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枯瘦的手臂,触手冰凉,能清晰地感觉到皮包骨下的嶙峋。
“老人家,别急,慢慢说。”
老汉枯槁的手死死抓住张定坤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活不成啦……真的活不成啦……合作社……合作社吃人呐……”
他的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声音带着血泪控诉:
“签了合同……地里不长苗……技术员见不到人……家里那点钱……钱都砸地里啦……没饭吃啊……看病都没钱……咳咳咳……”
老汉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脸色涨得紫。
“他们……他们硬逼着签……不签……不签连那点扶贫粮都不给啊……黑!
真黑!
比旧社会的地主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