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拉开自己专车的车门,几乎是摔了进去。
车内皮革和香水的混合气味让他一阵反胃。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冬夜的寒气和市委家属院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隔绝在外。
“开车!”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
司机吓了一跳,不敢多问,立刻动了车子,平稳地驶离。
车子刚拐出大院,汇入主干道的车流,张林一拳砸在身旁的真皮座椅上,出沉闷的响声。
“操!
操!
操!”
他低声咒骂着,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涨得通红。
他恨!
恨郑仪的阴险狡诈!
恨自己的愚蠢短视!
他原本以为自己带着“诚意”
上门,姿态放得足够低,甚至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只求郑仪能高抬贵手,给他留一条活路。
他原本打算好的那些“投诚”
的话,那些关于钱汉忠圈子内部一些无关痛痒的“情报”
,在郑仪那平静的可怕的眼神和那本该死的《红楼梦》面前,全都胎死腹中!
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郑仪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直接用最隐晦也最狠辣的方式,给他指了一条路。
一条让他张林去当马前卒,去碰钱汉忠那张深不见底的网的路!
这他妈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钱汉忠是什么人?那是明州真正的地头蛇!
盘踞了几十年,根须早已深入到明州的每一个角落!
连省里都要让他三分!
他张林去查?查什么?查四海集团和钱汉忠的关系?
这简直是让他拿着鸡蛋去碰石头!
不,是拿着鸡蛋去碰一座山!
郑仪这招太毒了!
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
驱虎吞狼!
让他张林去冲锋陷阵,去吸引钱汉忠集团的全部火力!
成了,郑仪坐收渔利,彻底铲除心腹大患。
败了,他张林就是替罪羊,死无葬身之地!
张林越想越气,越想越怕。
他掏出烟,手指颤抖着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刺激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开始飞快地权衡利弊。
摆烂不干了?
直接撂挑子,称病辞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张林自己都摇了摇头。
不行。
现在辞职,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有问题。
郑仪和省里正好顺水推舟,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在他头上。
到时候,别说全身而退,恐怕连个闲职都捞不到,直接进去都有可能。
那……就真的按照郑仪的意思,去碰钱汉忠?
这风险太大了!
钱汉忠在明州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卢志伟、黄维民这些在职高徒暂且不说,谁知道省里甚至京城还有多少他的人?
自己去查他,无异于捅马蜂窝。
万一查不出实质性的东西,或者查到一半被反噬,那下场……张林不敢想。
可是……
张林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脑海中浮现出郑仪那张年轻却深不见底的脸。
郑仪既然敢让他去碰钱汉忠,就说明郑仪手里,很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关键的东西!
郑仪不可能在盲目地冒险,他是一定是有备而来。
回想郑仪近期的种种“低调”
和“蛰伏”
,那根本不是在退缩,而是在暗中布局,搜集证据,寻找突破口。
自己出手,或许……或许并不是单纯的送死。
如果操作得当,如果能把郑仪需要的“证据”
坐实,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彻底扳倒钱汉忠……
那么,自己这个“戴罪立功”
的功臣,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甚至……能重新获得郑仪和省里的信任,重回权力核心?
毕竟,省里要的是明州的“新天新地”
,需要有人帮他做事。
自己虽然犯了错,但如果能在最关键的战斗中证明价值……
张林的心跳加了。
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赌博般兴奋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他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蠢!
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如果从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