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百姓们会畏惧,会退缩,会噤若寒蝉。
可他万万没想到,搬出镇北大将军的帅令,非但没有压住这群“愚民”
,反而点燃了一个更大的火药桶!
人心,最是朴素。
他们不懂朝堂倾轧,不懂权谋之术。
但他们懂,为国杀敌的英雄,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太过分了!
简直是卸磨杀驴!”
“程将军在边关流血的时候,顾将军在哪儿呢?”
“是啊!
我三叔当年就在程将军麾下当过兵,说她治军严明,爱兵如子,不知救了多少兄弟的命!”
“就因为是女子,功劳就都没了?还要被这样赶尽杀绝?天理何在!”
一声声的质问,像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文思远的脸上。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色厉内荏地后退一步,试图挽回局面。
“我……我什么都没说!
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他指着周围的百姓,声音颤,却兀自嘴硬。
“我只是说程家犯了错!
犯了大错!
官府的事,自有官府的道理!
我只是奉劝各位,不要和这等罪人来往,免得惹祸上身!”
他想把水搅浑,把话题从“逼死功臣”
拉回到“罪人”
的定义上。
然而,一道清越冷静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群,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文先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他穿着一身洗得白的青色儒衫,面容俊秀,眉眼间却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静与锋锐。
“是程案!”
“程凡!
他就是程家的那个文曲星!”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程凡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文思远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直刺要害。
“文先生说,我程家犯了大错,是罪人。”
“那我请问,我程家犯了何罪?是大周律法上的哪一条?”
“既是罪人,为何不见衙门的捕快前来锁人?为何不见知府大人升堂审案?”
“反而是你这区区一个药铺掌柜,在这里大放厥词,煽动百姓,是何居心?”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柜台上那些名贵的药材,语气陡然转冷。
“还是说,这岳阳城,什么时候轮到你仁寿堂,来代替官府,审案断罪了?!”
一连串的质问,如疾风骤雨,打得文思远节节败退,哑口无言。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对啊!
如果真是罪大恶极,为什么不抓人?不审案?
这不合常理!
百姓们看着程凡的眼神,瞬间变了。
这个少年,不仅是文章写得好的案,更是个有胆有识、逻辑清晰的!
他说的,句句在理!
文思远被逼到墙角,恼羞成怒之下,忽然瞥见程凡的视线落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冷笑一声,鄙夷地上下打量着程凡。
“哼,说得头头是道,你来这里,不也是为了买药?”
他指着柜台上的药材,脸上露出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你可知这是什么?这是血灵芝!
那是千年参王!
这些都是救命的珍稀药材,一钱一金,价值连城!”
“你一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穷书生,你认得这些药吗?你知道它们的药性吗?”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对着众人道:“各位都听听!
这种珍稀药材,若是用错了,那便是剧毒!
吃了是要死人的!
我仁寿堂秉持医者仁心,岂能将此等神物,交到不懂药理的黄口小儿手中,让他拿去糟蹋,甚至害了人命?”
这番话,瞬间又将他自己摆在了“负责任”
的道德高地上。
不少人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是啊,药不能乱吃。
程凡是读书人,未必懂医。
看着舆论似乎又有被扭转的迹象,文思远心中暗自得意。
然而,程凡的反应,再次出了他的预料。
“我不仅认得。”
程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