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浑浊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木月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目光仍追随着那个跳跃的身影。
“周雪妍,”候氏低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周家的孩子。也不知是哪一方如此心急,这‘美人计’的种子,竟撒得这般早了。”他意有所指,暗示着政治家族间惯用的联姻手段。
木月布满皱纹的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极淡、近乎透明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洞察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我看……未必。”他轻轻摇头,目光深远,“命运织就的网,经纬万千。此刻的相遇,或许,只是无数巧合中恰好显现的那一缕丝线。”
候氏推着轮椅,缓缓沿着树篱移动,金属轴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看着远处无忧无虑的木溪文,眉头微蹙,带着过来人的沉重:“老木,所以你当真……执意要让他接过你的担子,成为下一任联盟总执行官?”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真切的劝诫,“依我看,不如……不如就让他和那个周家的女孩,像这操场上其他的孩子一样,平平安安,无波无澜地过完这一生吧。我们走过的路,淌过的血,背负的债……那滋味,绝非外人所能想象万一。”
木月沉默了。操场上孩子们的欢笑声清晰地传来,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不起一丝波澜:“是啊……你说的,都对。寻常的安稳,谁不向往?”他微微仰头,望向天际最后一抹残阳,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只是,这孩子……他生来,便是被命运选中的人。那无形的烙印,早已刻下。命运之河奔涌向前,你我……何必做那不自量力的礁石,徒劳地去阻挡它的流向呢?”他的话语里,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认命,一种洞悉宿命的苍凉。
候氏顺着木月的目光,再次望向那个奔跑的男孩,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是啊……残酷啊。你家小子,那么小……就经历了那样的……”他终究没能说完,那场夺走他青梅竹马的悲剧,是木溪文生命底色中无法抹去的浓重阴影。
就在这时,操场上的木溪文仿佛心有所感,忽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他疑惑地转头,视线精准地投向这片树篱掩映的小径。迟疑片刻,他迈开步子,独自向这边走来。拨开低垂的枝叶,他看到了轮椅上的祖父和推着轮椅的候氏,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爷爷?”男孩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也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平静。
“孩子,”木月的脸上瞬间堆叠起慈祥的笑意,如同冰封的湖面短暂解冻,他朝男孩招招手,“好久不见了。刚才和你一起玩的那个小姑娘……她叫什么名字?”他明知故问,目光温和地落在孙子脸上。
“她叫周雪妍。”木溪文回答得很干脆,目光坦然地迎向祖父。那双眼睛深处,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沉静和早熟。他顿了顿,带着一丝警惕和不解:“爷爷,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可今天……还没到周末啊?”他显然不认为祖父的突然造访只是为了闲聊。
木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笑容里蕴含的意味却复杂难辨。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近乎诱惑的温和:“孩子,爷爷问你……”他直视着木溪文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你……想加入我们正义联盟吗?”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木溪文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深深地回望了一眼操场的方向。在那里,周雪妍正和几个女孩跳着皮筋,银铃般的笑声在暮色中格外清脆,像一幅无忧无虑的画卷。他望着那抹鲜活的身影,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那。最终,他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祖父身上。那眼神中的迷茫和留恋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磐石般的决然。他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脊背,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响起:
“我愿意加入正义联盟!”
一股沉重的、如同潮水般难以抗拒的困倦感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木溪文的意识,他这才猛然惊觉,昨夜竟是彻夜未眠。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表盘,指针清晰地指向上午九点。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长椅上投下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