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极轻,怕惊扰了沉睡的人。面条入水即散,像一缕缕月光坠入深潭。捞起时不过七八秒,恰好七分熟。然后是汤??他将一小碗温热的高汤倒入粗瓷碗中,滴两滴猪油,撒一点葱花,最后把面轻轻覆上去。
整套流程,不超过三分钟。
做完后,他把那张照片贴在床头柜上,正是他自己站在灶台前盛汤的那一张,下面写着:“这是我父亲教我的第一道菜。”
“你不是想吃面吗?”夏鸣低声说,“我给你带来了。”
话音落下,心电监护仪的节奏忽然变了。
原本平稳的滴答声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韩天衍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面。香味顺着鼻腔钻进去,不是浓烈张扬的那种,而是一种极其熟悉的、遥远得几乎被遗忘的气息??小时候外婆围裙上的油渍味,冬夜里母亲掀开锅盖时蒸腾的白雾,还有……还有那种被人惦记着的暖意。
“你……”韩天衍声音嘶哑,“你怎么来了?”
“你说你想吃面。”夏鸣把碗往前递了递,“趁热。”
韩天衍想抬手,却使不上力。夏鸣便自己拿起筷子,挑起一小撮面,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那一口面滑进喉咙的瞬间,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这不是阳春面……”他哽咽着,“这是我八岁那年,发烧躺在床上,奶奶偷偷给我做的‘病号面’。她说医院不让带食物进来,所以她藏在围裙口袋里,一路坐公交送过来……我当时以为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这个味道。”
夏鸣笑了:“因为你奶奶用的是自家熬的鸡油,葱花必须是隔夜晾干的,这样才不会呛喉咙。”
韩天衍怔住:“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吃过。”夏鸣平静地说,“每个孩子生病时,都有这样一个老人,宁愿违反规定也要让他们吃上一口热饭。他们不说爱,但他们把爱煮进了面里。”
韩天衍闭上眼,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枕头。
“我一直以为,料理的极致是征服。”他喃喃道,“我要让评委惊艳,让食客震撼,让世界记住我的名字。所以我追求精度、摆盘、分子结构重组……我把厨房当成战场,把自己当成将军。”
“可你忘了,厨房本来就是疗伤的地方。”夏鸣接过话,“你以为你在做给别人吃,其实你是在喂自己。你越想证明什么,就越吃不到真正的饱。”
韩天衍沉默了很久,终于问:“我还能回去吗?”
“回去哪儿?”
“回到……那种能安心吃饭的日子。”
夏鸣看着他,认真地说:“只要你愿意放下刀叉以外的执念,随时都可以。”
那一晚,夏鸣守到凌晨两点才离开。
临走前,他把剩下的汤倒进医院提供的塑料杯里,盖好盖子,留在床头。“明天早上喝,对胃好。”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二天中午,卫言发来消息:【韩天衍醒了,主动要求出院。医生让他至少观察三天,他说:“我已经等了三十年才明白一件事,不能再拖了。”】
夏鸣正在切萝卜。
听到这话,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