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后的颍川(今河南许昌),到处是断墙残垣。有户姓王的人家,住在城郊的破屋里,屋顶漏雨,墙根透风,家里连块完整的门板都没有。
每到傍晚,就会有个半大孩子,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就着邻居家透过来的油灯光,捧着本卷边的《诗经》啃——这孩子就是王建,后来和张籍并称“张王乐府”的诗人。那会儿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是王家那个“爱读书的穷小子”。
颍川寒门:啃冷馍、借灯读,穷日子里长出的文学苗子
王建的苦,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他出身“寒门庶族”,搁现在说就是“没背景的普通人家”,赶上安史之乱,家里的薄田被战火毁了,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拉扯他,日子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小时候的王建,最盼的不是过年,是邻居家办丧事——不是心狠,是办丧事会煮大锅饭,偶尔能蹭上半碗粥;最宝贝的东西,是一本借来的《诗经》,封面掉了,书页缺了角,他用麻线缝了又缝,走到哪带到哪。有次母亲病了,没钱抓药,他想把书卖了,抱着书在集市上蹲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舍得——那是他唯一能看到“外面世界”的窗口。
他读书全靠“偷学”。村里有个老秀才,偶尔会教几个富家子弟读书,王建就趴在人家院墙外听,下雨了就躲在屋檐下,耳朵贴在墙上,生怕漏了一个字。老秀才见他可怜,又肯学,就偶尔把他叫进院里,教他认几个字,送他几张旧纸。王建把纸裁成小条,用炭灰兑水当墨,在上面练字,写满了就擦掉再写,一张纸能反复用十几次。
十几岁时,王建的诗就有点模样了。不是写风花雪月,是写身边的苦日子:邻居家的大婶因为交不起税,被差役拉走;村口的老王头,儿子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找回来。他写“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后尚徵苗”,不是凭空想象,是天天看在眼里的真事。
母亲劝他:“读这些有啥用?不如学门手艺糊口。”王建没说话,把写满诗的纸,藏在枕头底下——他知道,对他这样的穷小子来说,读书写诗,是唯一能跳出寒门的路。
转机出在他十七八岁那年。他听说邻县有个学馆,管饭还不收学费,就揣着母亲连夜缝的粗布衣裳,走了三天路,找到了学馆。在这里,他遇上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张籍。
张籍比他大几岁,也是个穷书生,俩人一见如故。学馆的饭是稀粥配冷馍,菜只有腌萝卜,冬天冷得没法握笔,他们就挤在一张床上,裹着两床打补丁的被子,你念一句诗,我接一句评;没钱买纸,就一起捡别人扔的废纸,裁开了分着用;有次王建得了风寒,发烧咳嗽,张籍就半夜起来,帮他煎药,还把自己仅有的一件厚棉袄盖在他身上。
那段日子苦得掉渣,却成了王建一辈子的念想。后来他写过一首《寄张籍》,里面说
“忆昔君初纳彩时,不言身属辽阳戍。
早知今日当别离,成君家计良为谁?”
字里行间全是当年一起啃冷馍、共患难的热乎劲儿。也就是在学馆里,王建真正开始“写诗”——不再是随手记身边事,而是学着用更凝练的语言,把寒门子弟的挣扎、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写出来。
他写《村居即事》:
“休看小字大书名,向日持经眼却明。
时过无心求富贵,身闲不梦见公卿。”
表面是说“我不稀罕富贵,也不想当大官”,其实是穷书生的无奈与自我慰藉——不是不想,是知道太难,不如先守着眼前的平静。谁也没想到,这首诗里的“淡